大三下学期苏易毛中特挂科,大四补考没过,无法拿毕业证。他原本已和上海一家游戏公司签约,可因无法毕业,公司主动提出毁约,到了这地步没办法他只能选择考研。
苏易住在楚观8号A栋1304,和大学室友王禹称住在一起,他们计划一同自习,参加今年年底考试。
A栋离学校图书馆近,且是王禹称婶母家开发的,不用付房租。只是楼架子刚撘起来中途便停工,楼梯阳台没栏杆,稍有不慎可能会摔下去,不过谨慎就不会出事。
刚在这安稳,买来书复习了一个月,公司又打电话说可暂时不要文凭,只要最终拿到即可。苏易欢呼雀跃,趁公司没反悔,赶紧买票准备回上海。但是他对室友王禹称放心不下,第六感告诉他近些时候这儿会发生点不祥的事,必定和王禹称有关。
苏易这类人就如同动物一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能预知灾难的到来,说不出原因,却总能猜对结果。
“我感到……内心难受……总觉得有哪不对劲,但又说不明白,——肯定是和王禹称有关,就这十来天,准会发生点什么。”苏易找到大学另一个室友程寰瀛。
说这话,苏易应该是有原因的,程寰瀛暗想。
“你有想出什么好点子来应对?”
“暂时还没,”苏易稍微松了一口气。“那栋楼自有人住以来连续四年,每年有13个人跳楼,不多不少,正好13个,如今那已跳了12个,还差一个。”
“你说的第13个人就是——”程寰瀛捂住嘴,一身冷汗,差点说出口。
“你搬到我那住。你身上阳气旺盛,或许能……。”说完他狡黠一笑。
程寰瀛知道苏易要赶下午三点零五分的火车,时针滴答滴答摆动,已超出两点半了,再晚便会误点,因此他不假思索,快速答应。
“那就这样。按你说的,我尽早搬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程寰瀛来到楚观8号A栋1304门前,实木板门坑坑洼洼,近看有点像是人的轮廓,是断头人。
他用左手按了几下门铃。咯吱一声,深灰色的门向内猛地敞开。
一个高个子,身着深色西装,打着黑灰白三色条纹领带,脖颈给雪白高领衬衣裹得严实。他左手轻摁纽扣,昂首挺胸,仿佛礼仪人员接待贵宾,站在程寰瀛面前。
“Oh,myGod,welcomeyou,handsomeboy.”说着,高个子从左胸口袋掏出个人名片递给程寰瀛。
其实高个子根本没正眼瞧过他,当然程寰瀛不介意这些。眼前高个子除了高傲外,基本礼仪还算到位,目前行为语言也没什么诡谲之处。
程寰瀛跟在高个子后面,穿过狭长的廊道,来到一间客厅;客厅大小约篮球场四分之一,是圆形的。一排月亮形紫色沙发正对着走道拱门,在客人面前一览无余,阳光从沙发这边墙壁上头玻璃窗射进来,敷在檀木旧家具上,将灰尘照得五彩缤纷。
高个子将沙发右侧房门打开,用手示意这间正是为这位不速之客准备的,待对方似乎有些明白,他便火速赶回自己房间,唯恐浪费一分一秒似的。
在阳光的照耀下,可看得很清楚,高个子——从名片上得知他叫千金争——胡须刮得干干净净,浓厚的短发勃勃生机,酒靥凹陷,看上去似笑非笑。从外形、气质、谈吐完全可证实他是一位世界级记者和主持人。
“这个人极度可疑。”程寰瀛思忖,“特别是在转身离开那一刹那,他眼神里喷出一股杀气,这明显不单是傲气造成,似乎更多是邪恶。”
程寰瀛心神颇为不定,放下双肩包,潦草地整了整床铺,恣意摆了摆日常用品,便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千金争房门前。千金争的卧室恰位于客厅楼梯九十度转弯处,正好在十三层半,有点曲径通幽的感觉。不过估计没要紧事,除像高个子这种幽灵似的人物,没生物会愿来这。
这真是一间地道的鬼屋,阴森至极,任何光线没法穿到这儿,只有一盏低瓦台灯照着,一切影影绰绰的。
眼前这扇门似乎刚用鲜血染成的,还外散着热气腾腾的薄雾。仿佛窗户似的栅栏格子被红颜料塞得严严实实,将门外门内完全隔绝。
第一次见如此装饰的门,程寰瀛着实吓了一跳。
“请问,我可进来和……”他轻敲了一下门。
“门没锁,一推便开。”门内男士说。
程寰瀛向右扭动锁把,而后将门轻轻向里推,不知怎地,咯吱一声,门向内猛地敞开。还没缓过神,两三只纯黑蝙蝠,红光赤目,从眼前一掠而过,幸好闪得快,不然极有可能被咬住。
房内点着红灯,不过这红没门表那么鲜艳热烈,而是像干涸的斑斑血迹,冰凉冰凉的。这血迹涂在身上,犹如被埋进糜烂不堪的尸体堆里,全身每个细胞孔被腐肉塞满,满口满口蛆,闷着,根本喘不过气,也动弹不得。除尸体味外,空气还含着油漆、棺材、久久未拂拭的尘埃气息。
“房内肯定有死尸,也许还不止一具。”程寰瀛想,这会儿他真有冲动退出去,再也不进来。
门铰链咔嚓咔嚓的响。
“或许是恶作剧,也说不准。”想到这,程寰瀛松了口气,对此见怪不怪的。小时候跟父亲调查案件,见过比这更恐怖、惊悚、不可思议的恶作剧呢。其实一切都是人为。
过了一会儿,换上另一种颜色的灯,是蔚蓝的,是天空的颜色。
程寰瀛紧盯着千金争,似乎企图从他身上挖出点材料,证明这是恶作剧,对方却没理会,继续看手头上的报纸,是《华尔街日报》。
一切再正常不过了,一张黄花梨方桌,上面摆着一摞商业书籍,有《聪明的投资者》,《战胜华尔街》,《沃伦·巴菲特致股东信》……方桌前是一把紫檀六腿六方座面官帽椅,千金争坐在上面,全神贯注,眼睫毛像卡通人物,闪着耀眼的光芒。完全没哪怪诞诡奇,明明是一名优秀的投资者。
难道刚才都是幻觉?不可能吧,味道怎么解释?臭不可闻的尸体味依然扑鼻而来。有人喜欢玫瑰,有人茉莉,有人喜欢丁香,有人喜欢晚香玉,可从没听说有人喜欢尸体味。不过也说不准,个人癖好独特也是有的。
程寰瀛计划和对方搭话,刚跨出一步,脚下似乎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所缠住。正当他低头看时,噔,有什么物体和他下摆的脑袋撞在了一起,倒在面前,——是骷髅架子。
原来不过是一条白色长毛狗,第一眼还以为是猫,它口衔骷髅头,鬼祟凑了过来,闷不吭声的,像一条蟒蛇。
“你先坐那等会儿,等我把这家公司新闻看完。”千金争终于说话了。
“您在看湘簟药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集贤宾的资料,——他1956年10月出生,大学本科学历,毕业于中国药科大学,高级工程师,历任仪征制药厂二车间副主任、主任……工业分会副会长。按中组部和国资委规定,央企领导班子成员退休年龄原则上为60岁,特殊情况可放宽到至63。”程寰瀛一看文章标题便猜出千金争在揣摩什么,反正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出也无妨。
千金争击掌示停,他放下手头的报纸,说了句:“小伙子,不错。卫老板提及过你才华盖世,果然名副其实。”说完,沉默片刻,他似乎显得颇为紧张,赶紧背着工作包蹽出房门。“公司有急事,我得先走了。”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一个人在这么阴森的大屋,程寰瀛颇为觳觫惊惶。他原地转身,打算离开,却不料瞥见一口棺材。
真是一身冷汗,浑身抖擞,像是在寒冬洗澡时没穿衣服,一阵阴冷的风刮来,有些措不及防。到底该不该掀开这口棺材,瞧一瞧里头是否躺着尸体。
他用右手抚住胸口,鼓起勇气,缓缓挪开脚步,向棺材靠近。尸体味越来越浓郁,可判断腐烂气味正是从里面传出。
“要是里面真的是尸体……”他有点不敢继续往下想。
程寰瀛不敢自作主张掀开棺材盖,只是将鼻子紧贴棺材缝隙嗅了嗅,能肯定里面一定是尸体。
“他是杀人凶手,可杀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