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房间,有两张单人床。赖思焕也不计较,一下子瘫倒在近门那张上面。刹那间,濒临崩溃的身心坠入了真空。歇了一会儿,他开始感到嘴唇干涸,舌头发涩,于是顺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蒸馏水,猛地灌下去。补充了一些水分,赖思焕的情绪好转了一些。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要马上去报警?还是等天亮再说?”一时之间,赖思焕举棋不定,“要是报警的话,我应该怎么说?怎么解释和文丽诗来到这里?难道我说是为了验证《古辞》……?另外,如果真的找不到她,他们会不会怀疑到我身上?这样一来,恐怕我就无法脱身了。到时,我不仅去不成印度镀金,而且还很有可能变成一个嫌疑犯!”他越想越怕,越想越没了主意。
极度苦闷之下,赖思焕突然想起自己在CD有一个老友,“不如找找慕爱军?”
当年,慕爱军就读于SC大学经济系。有一次,他趁假期去西安游玩,和赖思焕在华山脚下认识,俩人于是结伴同游华山,自此变成了好朋友。毕业后,慕爱军留在CD工作,俩人经常利用出差相互探望,有时也在假期相约出游。这几年,赖思焕因为人生转变,跑去了深圳,因此大家才中断了的联系。
“不知他还在不在CD?”赖思焕马上爬起来,从手机通讯录中翻出慕爱军的电话。一拨之下,铃声立刻响起。没响几下,对方已经接听:
“哪个啊?”
听到对方不爽的语气,赖思焕才想起现在是凌晨,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慕容,是我啊。”慕容,是赖思焕给慕爱军起的外号。
“啊,是小赖吗?”慕爱军语气透出惊喜。见慕爱军认出自己的声音,赖思焕心中不禁一暖:
“是啊。你最近还好吧?”
“很不好-----”慕爱军直率答道。赖思焕心中一突,慕爱军已经抱怨起来,“你这个老友怎么失踪了?我去西安找过你,你的电话也停机了!”
“啊……”赖思焕连忙道歉,“真是对不起。三年前,我去深圳了。”
“什么?你跑去深圳了?!”慕爱军感到很意外。
“不过,我现在已经来CD了。”赖思焕立刻补充。慕爱军听了,不禁张口结舌:
“啊……?!”但是,他马上反应过来,“那很好啊……既然你来了,不如我们兄弟俩明后天聚一聚?”赖思焕求之不得,即时建议道:
“要不,我们现在就聚?”
“哎呀,有这么着急吗?!”慕爱军感到很奇怪。赖思焕已经迫不及待:
“是的。你在哪里,我想马上就见你!”
慕爱军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
“你人生地不熟,还是我去你那里吧-----你已经住下来了吗?你在哪个位置?”
“我在……”赖思焕拿过酒店的便笺纸,一边看,一边读道,“LQZ区时光快捷酒店309房。”
“我现在就过去,大概半个小时才能到。”慕爱军爽快说道。赖思焕听了,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
“好的,我等你!”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起,赖思焕马上冲过去,顺手打开房门。看到几年未见的老友,他焦灼的内心一下子得到了安慰:
“慕容,快进来。”
慕爱军一边闯进来,一边大声骂道:
“你个锤子!要么失踪几年,要么半夜出现!”赖思焕听了,只好无语苦笑。慕爱军也不客气,走到书桌前,拉出椅子,随意坐了上去。看到赖思焕失魂落魄的样子,慕爱军关心问道,“小赖,你的气色怎么这么差?”
“唉……”赖思焕摇头叹息,“今天发生了很多事!”
“你怎么了?”慕爱军感到很惊讶,马上坐直了身子。赖思焕眉头紧锁,沉声说道:
“不知从何说起……”
“那你慢慢说嘛。”慕爱军轻声安慰。多年不见,他感觉赖思焕简直变了一个人-----曾经的从容不迫和沉稳淡定,变成了现在的惊慌失措和焦虑不安。
受到老友的鼓励,赖思焕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他从离开西安开始,慢慢讲述了自己如何到了深圳,又如何进了博纳斯国际集团,后来又如何认识了文丽诗的经历。接着,他又详细叙述了自己前来长松山的前因后果和文丽诗今天失踪的经过。这样一讲,半个小时已经过去。慕爱军认真听着,完全为他的故事所吸引。赖思焕讲完了,他还是久久不能出声。等了好一会儿,赖思焕忍不住开口问道:
“慕容,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啊?”慕爱军终于抬起头,脸上露出苦笑:
“小赖,你这真是……奇遇啊!”
“啊……?”听他特别强调“奇遇”两个字,赖思焕感到无可奈何。不过,经过这样一番倾诉,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不少。
沉吟半刻,慕爱军突然问道:
“你刚刚提到的那个什么《古辞》,可以给我看看吗?”
“可以!”赖思焕用力点头。他马上拿过背包,从面里取出记事本,翻开记有《古辞》的那一页,双手递给慕爱军。慕爱军即时接过,低下头来,轻声读道:
“甲午之后……长松之巓……昔吾赖氏……大道轮回……”读了两次,他抬起头,看着赖思焕,沉声问道,“你认为这首《古辞》……是一个预言?”
“是的。”
“请问,‘甲午之后’,是指哪一年?”慕爱军随口问道。赖思焕没有迟疑,大声回应:
“2014年是甲午年,‘甲午之后’就是指2014年之后了。更准确地说,应该是2014年的春节之后!”
“不对,不对……”慕爱军看着赖思焕,不断摇头,“清末也有甲午年,你记得甲午中日战争吗?当年,大清与RB爆发战争,之后大清很快就没落了。”慕爱军虽然读的是经济,但也爱好文史,很自然就联想起这个著名的历史事件。
“哦,我怎么没有想到?!”赖思焕突然醒悟。他连忙打开手机上的万年历,一边查看,一边在记事本上记录着。几分钟之后,他已经记录完毕。慕爱军见他停了下来,于是笑着问道:
“查到什么了吧?”
“你说得对-----”赖思焕看着慕爱军,缓缓说道,“六十年一甲子,从大鹏赖氏出现三代五将的年代一直到现在,一共出现了四个甲午年。它们分别是:1834年,也就是赖氏三代五将所处的道光年间;1894年,即清末的光绪年间;还有两个,分别是建国后的1954年和刚刚过去的2014年。”
“唔,没错。”慕爱军点点头,示意他讲下去。赖思焕没有停留,继续侃侃而谈:
“《古辞》上说‘昔吾赖氏,三代五将,其功昭昭,天地鉴兮’,这说明《古辞》是由三代五将的后人所写的。因此,《古辞》上的‘甲午之后’应该不包括1834年这个三代五将所处的甲午年……”说到这里,赖思焕已经恢复往日的淡定。见慕爱军用心在听,赖思焕于是认真说道,“‘大道轮回,再临我辈,铮铮匹夫,岂无责兮’,是作者表达对后人的期望……”
“哦?”慕爱军将信将疑。赖思焕并不介意,继续加以解释:
“我认为,作者应该是通过《古辞》来预测,在1894年之后,也就是光绪年间的甲午之后,将会再次出现轮回。自此,赖氏后人应该仿效先人,奋发图强,去成就一番功业!”
好不容易说完,赖思焕被《古辞》困扰已久的内心一下子得到了释放。沉默了好一会儿,慕爱军终于开口说道:
“你说得很好……”赖思焕正感到满意,慕爱军却话锋一转,“但是,请问甲午战争之后,赖氏有没有出过什么历史名人?”赖思焕沉吟半刻,无奈答道:
“好像没有。”
“那过了六十年,到了……建国之后的1954年,赖氏有没有出个什么大人物?!”
“也没有。”
慕爱军听了,不禁得意扬扬:
“那就是说……无论是清末光绪时的1894年,还是建国后的1954年,赖氏一直都没有出什么人,做出什么伟大的壮举,来实现这个伟大的预言了?!”
“啊……?”
“所以……”慕爱军继续发挥,“又过了六十年,到了2014年,你们赖氏就赶紧想出一个英雄,来证明这个伟大预言的正确性?!”
“我……”赖思焕顿时哭笑不得。一阵沉默,室内只剩空调“吱吱”作响。慕爱军连接的诘问,令他感到垂头丧气:“《古辞》似乎经不起慕容的推敲,难道它真的只是一个恶作剧?!”
不知过了多久,慕爱军咳嗽了一声,想要打破沉默,但是赖思焕一直不说话。僵持片刻,慕爱军突然灵机一动:
“小赖,我想……我们当务之急,是不是要找回文丽诗?”
“是的。”赖思焕马上醒了过来。慕爱军于是认真问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要不要去报警?”说话间,他已经站起身来,想要付诸行动。
“就算是要报警……恐怕也要等到天亮了。”
“也有道理。”慕爱军点点头,重新坐了下去。沉吟良久,他开口说道,“那么你现在倒可以再仔细想想,自己手头还有什么线索。譬如,文丽诗是哪里人?她在深圳住在哪里?另外,你认不认识她的亲人朋友同事之类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到时,如果有需要,我们可能要马上进行联系。”
“对喔!”赖思焕茅塞顿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到时少不了要和她的家人进行联系……”说到这里,他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文丽诗,更不要说她的亲人和朋友了-----俩人认识之后,每次见面,都是先约好在一个地点会合,然后再一起前往另一个地点。之前,自己只是大概知道,她是住在LH区笋岗一带。
苦思了好一会儿,赖思焕没有任何发现,只好尴尬说道:
“我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里,也不认识她的亲戚朋友。”听到赖思焕的话,慕爱军心中感到好笑,不禁冲口而出:
“小赖,你们大都市的生活,真是截然不同啊!”
赖思焕感到十分难堪,心中暗自苦恼:“唉,几年不见,看来慕容和我有了不小隔阂-----刚才,他明显话中有话,讥讽我对《古辞》的轻易认同。现在,见我对文丽诗一无所知,他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慕爱军见赖思焕一直不出声,而且脸色十分阴沉,于是关心问道:
“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一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啊?”
“唔。”赖思焕木然点头。慕爱军一边站起身,一边大声说道:
“这么晚,外面也没有东西吃了,我去前台帮你买个方便面吧。”
还没等赖思焕反应过来,慕爱军已经打开了房门。赖思焕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禁一暖:
“好啊。”
慕爱军大步走了出去,房门“嘭”的一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