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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千年银杏树

一束强光从桃树叶子的间隙直射下来,正好射到赖思焕手表的金属外壳上。光线反射回来,一下子刺痛了他的眼睛-----赖思焕马上从神游中醒来。文丽诗觉察到动静,转过头来,轻声说道:

“好了,我已经歇够了。喝口水,我就可以走了。”说话间,她已经打开水壶。

“你真的歇够了吗?”赖思焕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看看手表-----原来,俩人在桃树下已经坐了半个小时,而且自己刚才也好像迷糊了一下。

“唔。”文丽诗点点头。

“你确定要继续跟我走吗?”赖思焕认真问道。

“是的。”文丽诗不禁皱起眉头,“你还要不要走啊?!”

“要得……”赖思焕见文丽诗彻底恢复过来,心中一时高兴,不禁学起SC口音。

文丽诗正在喝水,听到他搞笑的口音,马上噗嗤一笑,一口水直喷了出去。赖思焕见状,更加开心不已。文丽诗瞪了他一眼,同时伸手打了他一下。赖思焕也不躲避,老实接受惩罚。

俩人继续上路。走了不知多久,绕过一个又一个的弯,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山头,前方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湖。

“宝狮湖!”赖思焕大喊一声,马上飞跑过去-----他仿佛要冲向山谷,投入湖中。跑到前面转弯处,赖思焕发现这里离山谷其实还很远,只好站在山边,向谷中眺望。

宝狮湖镶嵌山头中间,蓝天映衬之下,湖水居然呈现沉沉的灰绿色。炎热的午后没有一丝风,湖面显得分外平静。湖岸沿着蜿蜒的山路,一直向后延伸,似乎看不到尽头。看了一会儿,赖思焕心中产生了一种深沉隐秘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在告诉他,沉沉的湖水下面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文丽诗终于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见赖思焕不理自己,她忍不住大声抱怨:

“哎呀,累死我了……小赖,你怎么不等我啊?!”

“啊……”赖思焕回过神来,马上堆起笑容,诚恳道歉,“真是对不起-----我看到宝狮湖,一下子开心过头了。”

“这个叫什么湖?”文丽诗好奇问道。

“宝狮湖!”赖思焕大声重复,“过了这个湖,我们很快就到目的地了!”

根据网上资料,他们的目的地应该在长松古寺附近。但是,由于历史变迁,长松古寺早已不复存在,其遗址可能已经恢复为荒野。因此,到目前为止,赖思焕也没有告诉文丽诗,他们的目的地确切叫什么。

“啊,真是太好了!”文丽诗终于有了盼头,不禁往前几步,走到山路边,向谷中眺望。沉沉的湖水马上触动了她,“好漂亮啊……我好想去湖边玩一玩!”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赖思焕看看手表,发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不嘛,就玩一会儿嘛。”文丽诗的口吻像是在撒娇-----不知为何,看到湖水,她的疲劳已经彻底消失。

“还是不要了吧。到时拖一拖,天黑了怎么办?山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难道晚上我们在山上露营?到时候,我们小文就要哭鼻子了!”赖思焕忍不住做了一个鬼脸。

“你才哭鼻子呢。”文丽诗的嘴巴翘了起来。

“哈哈……”赖思焕看着她生气的样子,觉得很可爱。文丽诗不再理他,转头继续沿山路走去。赖思焕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沿着山路,俩人继续前行。感到太累的时候,文丽诗就歇一歇,喝口水。很快,俩人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单调的桃林开始令视觉疲劳,酷热的天气更要消耗完最后一分体力。就在大家想放弃的时候,赖思焕突然发现山路渐渐转为上坡,远处的树木也开始长高。“难道前面就是山顶了?”赖思焕心中一喜,不禁大声鼓励:

“小文,前面就是山顶了,我们很快就要到了!”文丽诗完全没有反应-----她显然已经精疲力尽,连话都懒得说。

山路渐渐变陡,转过几个弯,前方果然出现一片较高的山头。赖思焕兴奋叫道:

“小文,前面果然是山顶!”文丽诗无力点头,俩人于是加快脚步。

不久,隐约的噪声从前方传来。越走越近,噪声也变得越来越响,赖思焕感到十分好奇:

“小文,你听到吗?前面怎么这么吵?”

“这好像是蝉鸣……”

“啊,原来是蝉鸣!”赖思焕恍然大悟-----久居城市,他已经多年没有听过这么密集的蝉鸣声了。受到蝉鸣启发,他突然灵机一动,“蝉鸣这么利害,说明前面是一片密林!”文丽诗轻轻点头,俩人继续向前。

又走了一会儿,山势不断升起,蝉鸣声变得铺天盖地。赖思焕大声喊道:

“看来,我们很快要到了!”

“啊,太好了……”文丽诗双手叉腰,躬着身子,勉强前行,“小赖,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你可以拉我一把吗?”

“要得……”赖思焕拖长了口音-----可惜,SC口音已经不能再令文丽诗发笑。没有犹豫,他马上扶住了文丽诗。歇了半刻,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心中不禁一突:“啊,原来已经过五点了!”见文丽诗靠向自己,赖思焕于是轻声鼓励,“小文,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唔。”

俩人于是继续前行。走了一会儿,文丽诗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只好紧紧贴在赖思焕身上。赖思焕感到她全身软软的,隐隐传来一股温暖的气息-----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近,赖思焕心中感到一丝甜美。

山势越来越陡,蝉鸣越来越密。不同于城市里一阵一阵的蝉鸣,这里的蝉鸣好像形成了一张网,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网!

再往上走了一会儿,阳光逐渐为密林所遮蔽。很快,山路也变得越来越窄。最后,干脆变成没有路。紧接着,震耳欲聋的蝉鸣,把赖思焕的呼吸彻底控制起来,令他产生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终于,在蝉鸣最紧张、最密集之处,他们来到了目的地-----前方,在林间空地上,突然耸立起一棵硕大无比、高不可攀的巨树!

一瞬间,赖思焕心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喜悦:

“小文,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哇,这棵树好大啊!”看到巨树,文丽诗也一下子呆住。

“是的,真是无法想像!”赖思焕用力点头。文丽诗显然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问道:

“小赖,我们就是在找它吗?”

“是的。”

站在树下,赖思焕的眼睛久久不忍移开-----他仿佛遇到久别重逢的老友,又像是找到失踪已久的宝物。看了一会儿,他不禁大声赞道:

“大自然真是伟大啊!”

“是啊......”

阳光已被彻底遮蔽,浓密而巨大的树冠覆盖着整个林间空地。赖思焕伫立树下,感觉高耸而硕大的树身就像是一面墙,把他的视野完全挡住。他久久仰望,就如同当天瞻仰赖恩爵将军画像一样。在不知不觉中,他开始和巨树无声地交流起来-----不过,和上次偷偷摸摸不同,这次他可以做到从从容容,堂堂正正!

蝉鸣震耳欲聋,赖思焕不禁仔细聆听,很快他就发现蝉鸣的中心,原来是来自巨树的树冠-----

巨树的蝉鸣和周围树林的蝉鸣裹挟一起,相互叠加,相互混响,形成了一张不可一世、压倒一切的声网。这张声网铺天盖地,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全部控制起来!

巨大压抑之下,赖思焕不禁大喊了一声:“啊……!”

密林中没有风,片片树叶却纷纷落下。他不禁弯下腰,捡起其中一片,马上认出是银杏叶子:“原来这的确是一棵千年银杏树!”

“千年银杏树位于长松山长松古寺之侧,然而长松古寺由于历史变迁,早已不复存在。”(注:摘自网络)他不禁想起网上的记载。

“小赖,”文丽诗见他看得入了迷,于是大声说道,“你慢慢看哈,我要歇一歇了。”

“哦。”

文丽诗显然已经累坏,直接坐到了泥地上。

赖思焕站了一会儿,林间开始变暗,阵阵轻雾弥漫开来。他似乎并不介意,伫立树下,和巨树继续用心交流。不久之后,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崇敬之情-----这种情感十分朴素,是一种对伟大自然、对古老大地的原始崇拜。他忍不住双手合十,深深地对银杏树躹了三个躬,同时在内心默默祷告。过了一会儿,赖思焕习惯性地迈开脚步,开始察看四周。

林间的雾气越来越浓,蝉鸣似乎愈加紧张。从正面走到侧面,赖思焕绕着银杏树慢慢转圈。十分意外,银杏树的侧背面竟然呈现一片焦黑!顺着焦黑的树身向上看去,他发现上面原来没有枝叶。赖思焕心中不禁一突:“原来刚刚看到的树冠,全部是由前面的树干长出来的。如果不是这样,这棵银杏树可能还要高大很多……”

沉思之际,天空突然闪出一道亮光。紧接着,“轰轰”之声传来。赖思焕不禁惊道:“啊,闪电打雷了!”常识马上告诉他,这里是户外,又是在大树之下,遇到雷击是极端危险的,因此自己应该赶紧躲避!此时,文丽诗也在原地惊叫了一声。听到惊叫,赖思焕想马上跑回前面,和文丽诗一起逃跑。

刚跑了两步,他转念一想:“先别慌张-----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刚刚在树下转了不到半圈,还没看够呢……”心中矛盾之下,脑中突然一个激灵,“啊,这里是长松山的山顶。山顶因为地势较高,所以经常会受到雷击。银杏树焦黑色的部分,可能就是因为树干遭到雷击,之后就自然炭化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难过,“真是可惜啊,巨树的这一侧已经死了。以后,要是再遭严重雷击,会不会整棵树都……?”黯然神伤之际,赖思焕心中一震,“这不就是《古辞》所说的‘嘉树有痒’吗?!”毫不犹豫,他从背包里拿出记事本。

“甲午之后,朗朗乾坤,日月无光,云雾聚兮……长松之巓,嘉树有痒,纷缊不再,其命衰兮……”读完这两段,赖思焕一下子僵住。

蝉鸣已经停止,林间变得一片死寂。突然,天上再次划过闪电,“轰轰”雷声不断传来。与此同时,文丽诗紧张的喊声再次传来:

“赖思焕!赖思焕!”

“我在这里!”赖思焕醒了过来。

“打雷了。我们是不是要赶紧下山啊?!”

“是的!我们得赶快逃跑……”赖思焕一边回答,一边把记事本塞进背包。紧接着,他迅速转身,绕着巨树,向正面跑去。见赖思焕跑过来,文丽诗立刻迎了上去,同时好奇问道:

“看了这么久,后面有什么东西啊?”

“我发现,“赖思焕露出了伤感的表情,”这棵银杏树的侧背面原来是炭化了的。”

“哦,很严重吗?”

“好像……只是侧后的部分,应该不会影响到整棵银杏树。”他虽然向文丽诗解释,但是更像在安慰自己。

“哦……那就好。”

赖思焕依依不舍地再看了银杏树一眼:

“我们赶紧跑吧,到时就算没有给雷劈到,淋个落汤鸡恐怕也不好受吧?”说话间,他已经伸出手来,准备去拉文丽诗。

“好的。不过我……”文丽诗低下头来,小声说道,“我想先那个一下,你在这里等等我好吗?我要到后面去。”

“哦……?”

“你先帮我拿着包吧。”文丽诗快速解下了小背包,递到赖思焕的面前。人是要解决生理问题的,虽然他们一整天没有喝多少水。赖思焕顺手接过,同时不忘叮嘱:

“你得快点儿!”

“唔。”文丽诗一边答应,一边跑了出去。

“得到她的信任真好......”提着小背包,赖思焕因“嘉树有痒”而压抑的心情,变得稍为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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