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丽诗的讲述,令赖思焕回想起之前在玉龙雪山上,她突然向自己承认,她在长松山顶的确是失踪了-----当时他就感觉这里面隐藏了什么秘密。现在文丽诗再次详细讲来,使真相终于一片大白-----原来,包括《古辞》在内,所有所有的东西都是出自文丽诗的精巧安排和亲手策划!
“过去多年,这首《古辞》曾经伴随自己度过多少岁月,有一段时间,甚至成为自己的精神寄托……真没想到,它根本不是什么古代预言,而只是文丽诗随意设下的一个简单的谜面,一个没有谜底的谜面!”刹那间,种种被蒙蔽、被愚弄、**纵的感觉涌上赖思焕的心头。
文丽诗见他一直沉默,也不敢再出声。过了很久,赖思焕沉声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文丽诗斟酌了一下,“你应该是顺利‘发现’了《古辞》,所以才约我一起去长松山探险。”
“唔。”赖思焕点点头,“既然我已经相信《古辞》了,为什么你还要失踪呢?”
“因为我担心你还会怀疑……”文丽诗鼓起勇气。
“哦?”赖思焕想不明白。
“你想想,”文丽诗看着赖思焕,“玉猪龙既然是一件宝贵文物,我们把假玉猪龙随随便便地放在振威将军第的神龛里,难道你就不会产生疑问吗?”赖思焕听了,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尴尬-----说实在的,他当时真的没有怎么去怀疑。文丽诗似乎并未察觉到,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干脆策划了这次失踪。”
“哈,真是太有创意了!”赖思焕只能苦笑-----不是因为文丽诗的创意,而是因为自己的无知。
文丽诗感到脸红,连忙低下头来。赖思焕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你……是怎么从山顶跑掉的?”
“其实,我们早就安排好了。”文丽诗坦白回答。
“啊......”赖思焕已经不再惊讶。
“当时,”文丽诗尴尬说道,“我借着去树后小便的机会,从预先发现的小兽径,偷偷溜到了山顶下方,然后和接应的人一同走下山。当天晚上,我就回到了CD,第二天一早,就飞回深圳了。”
“真是太有趣了!”赖思焕不禁想起当天子夜时分,自己失魂落魄地离开长松山顶的凄凉经历。
文丽诗见他脸色骤变,只好闭口不言。过了好一会儿,赖思焕突然想起当晚在宝狮湖畔,自己竟然“幸运地”搭上顺风车,于是继续问道:
“那辆半夜出现的小面的,难道也是你的安排?”
“是啊,我也担心你。”文丽诗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
“这个安排,的确足够周到啊!”赖思焕语中充满了讥讽。文丽诗听了,只好再次低头。赖思焕定定地看着她,心中泛起了复杂的情感,“后来,我们在大鹏所城的偶然重逢,也是你的……巧妙设计?”
“是的。”
“这其中,是不是也有Sophie的一份功劳?”
“没错。”文丽诗点了点头。
“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发现你一直在听我手机上的那首《Hasta_La_Vista》,因此猜测你一直想找到我,于是借歌曲来给你暗示。后来Sophie告诉我,说你7月初要去印度出差,所以我估计你很有可能会在出差之前,再去大鹏所城一趟-----不论是为了怀旧,还是为了去碰运气。”
“你们两个,真不愧是最佳搭档!”赖思焕沉声说道。
“唔,也算是吧。”文丽诗淡淡说道。
看到她坦然的样子,赖思焕一下子就愣住了-----自己对文丽诗的审讯怎么会突然变了味?明明是要兴师问罪,现在为什么却变成了对她创意工作的完整回顾?!
“接下来的事情,”文丽诗也不再回避,“我们都一起经历了-----在大鹏所城重逢后,我引导你去‘发现’玉猪龙复制品的背面微刻的‘来自未来的信’……哦,这里顺便补充一下,微刻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不想让你马上发现……”赖思焕听了,不禁目瞪口呆。文丽诗也不介意,继续侃侃而谈,“振威将军第、玉猪龙、《古辞》、千年银杏树、我的失踪、来自未来的信,虽然有真有假,有虚有实,但是它们环环紧扣,相互认证……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想实现对你的心理引导……”
“心理引导?!”赖思焕忍不住打断她的话。
“是的,我们希望通过心理引导,让你彻底相信《古辞》的预言,从此奋发拚搏,全力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人生价值?!”赖思焕不禁苦笑。
他定定地看着文丽诗,内心一时剧烈翻滚-----这个曾多次和自己经历悲欢起落的人,竟是一个扮演着特殊角色的使者。她柔顺随和的外表下面,原来隐藏着一颗充满智慧的心。更为可笑的是,困扰自己多年的所谓预言,如今却被她亲口证实,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慌言!
文丽诗不敢再出声。
空气已经凝固,时间也仿佛停顿。过了很久,赖思焕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哦?”文丽诗不禁一愣。
“你们既然选择了我,为什么又任由他们把我踢走?”赖思焕大声问道。
“因为……”文丽诗一时语塞。赖思焕继续盯着她,文丽诗于是不再回避,“你一定要我说吗?”
“你说呀!”
“因为,你的情商很低!”文丽诗冲口而出。
“啊?!”赖思焕被打了一记闷棍。
“正因为你的情商很低,所以我们才希望你接受考验,经历波折,从而快速蜕变,不断成长……”文丽诗一口气说了下去。
“好了,请你不要再说了!”赖思焕顿时头痛欲裂-----情商也好,智商也好,PAC评价体系也好,看来只是文丽诗她们手中的一个游戏,然而对赖思焕来讲,却是实实在在的人生!
文丽诗不再说话,定定地看着赖思焕。
游戏已经终止,人生还要继续。突然,一阵冷风灌进了客厅,赖思焕马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文丽诗也感到后背一阵彻骨的寒意。她连忙转过头,发现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窗帘的薄纱正被寒风刮得不断乱飞。她迅速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到了窗前,不禁轻叫一声:
“啊,下雪了。”
赖思焕没有反应。文丽诗转头看看赖思焕,发现他还在低头沉思。她关上窗户,轻轻走了回来:
“小赖,外面下雪了。”
“哦……”赖思焕失神回应。
“我们不如去楼上看雪?”文丽诗小声问道。
赖思焕沉默不语,文丽诗也不介意,直接牵起他的手。在愿意和不愿意之间,赖思焕被文丽诗领着,走上了二楼。来到露台门前,文丽诗用力拉开了玻璃门-----北风呼啸着直灌室内,她立刻冷得发抖,赖思焕却丝毫也不介意,独自走出了露台。
寒风凛冽,白絮飘飘。赖思焕遥望北方,只见玉龙雪山被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他静静地站着,希望冷风和雪花彻底清洗自己久被蒙蔽的心灵……
正在神游之际,赖思焕忽然感觉一张又大又重的“围巾”披到了自己身上。他低头一看,发现文丽诗已经站到身边,双手正张开一张白色的丝棉被,将俩人完全裹住。
刹那间,温暖传遍了全身。
俩人都不出声,一直呆站原地。过了很久,天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闷响,文丽诗给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声音?”
“是打雷。”赖思焕忍不住回答。
“下雪怎么也会打雷的?”
赖思焕不再出声。持续的雷声响起,他脑中突然一个激灵: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什么?”文丽诗愣了一愣。
“为什么每次出事,刚好都是浓雾笼罩,闪电打雷?!”
“啊,你是说假玉猪龙的出现和我的失踪这两件事?”文丽诗轻声问道。
“唔。”赖思焕懵然点头。
“哈哈,文丽诗笑了起来,“这也是我的……创意。”
“也是你的创意?!”
“嗯,你想知道吗?”文丽诗转过头来,调皮地看着赖思焕。见他不出声,文丽诗只好继续说道,“这主要是为了增加神秘感和降低你的判断能力……当你进入振威将军第的时候,我们就用小型二氧化碳烟雾机,从外面慢慢放烟雾进去,以便营造出室内雾气沉沉的气氛。等你进了室内,我们就操纵一个四旋翼无人机,在屋顶上来回飞行-----它的LED电筒可以射出脉冲白光,从而模拟出闪电的效果。另外,我们再用超低音扬声器,在室外播放预先录好的轰轰雷声。这样一来,你就误以为外面在闪电打雷了……”
赖思焕听着听着,心中感到又可恨又可笑。
“长松山顶也是采用同样的设计-----那里本来就古木参天,傍晚时分,林间空地变得更加昏暗。我们也用同样的方法,制造出烟雾和闪电。不过,在山顶制造雷鸣就稍为麻烦一些……”
“你们真是用心良苦啊!”赖思焕再也听不下去。
“要不是这样,你怎么会轻易相信《古辞》和‘来自未来的信’中的那个时空转换理论呢?”文丽诗暗自发笑。
“简直是太完美了。”赖思焕不禁喃喃自语。
“我可是专门请了一个资深的灯光音响师来设计实施的。”
“你的目的完全达到了!”赖思焕不得不表示气愤。文丽诗不再说话,任何解释已经成为多余。赖思焕感到无奈,只好彻底投降,“这完全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真人秀!”
“真人秀?哈哈……”文丽诗笑得花枝乱颤。
赖思焕很想转身离去,然而发现自己已经被紧紧裹住。无奈之下,他只好继续遥望远方。雪越落越大,雪花将头发慢慢染白。不知不觉中,文丽诗靠到了他的身上。寒风刮在脸上,虽然还是又冷又疼,但是赖思焕感觉全身暖意融融。
渐渐地,俩人连同被子,变成一个巨大的雪堆。过了不知多久,文丽诗突然小声说道:
“小赖,对不起。”
赖思焕不禁动了一动。过了很久,他沉声问道:
“你为什么要将真相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再骗你了。”文丽诗的声音很小。
“哦?”赖思焕感到意外。
“你可以原谅我吗?”文丽诗有点惴惴不安。赖思焕不知如何表达,脑中呈现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文丽诗轻声追问道,“你还在责怪我吗?”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责怪过你。”
“啊?”文丽诗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