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乌江到林坑镇的路上,花狗和吴长生一直在谈论吕老三家的事。吴长生虽然是吕老三的表哥,但在另一个村民组,对吕老三家近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花狗是个赌鬼,经常在白马山脚下段天明家里打金花,吕老三的婆娘杜老秀掉了根头发他都知道。
花狗生讲了五月初五前一天中午发生的事。
端阳还没来,天空就阴霾着,早饭后的人们正想下地干活,劈头来了一场暴雨,大家也就闲了下来。段天明家是赌博的窝点,像这样的天气正适合男人在桌上呐喊,所以段天明照常扯着嗓门喊花狗。花狗再喊陈家湾里的人,陈家湾里的再喊上坡的,十几个中年汉子也就凑成了一桌,三张金花,一块钱的斗底,十块封顶。
没有人愿意让段天明发牌,林坑镇谁都知道段天明是玩牌高手,还有“赌圣”之称,无论新旧扑克他的手一碰,同花顺豹子一连串的就出来了。镇上原来有个赌徒叫李汉,不服段天明,就挑了个时间下段天明下战书,结果把镇上的一套房子输给了段天明。段天明性格豪放,赌博不知道收手,赢了和大家一起分享,赢来的房子车又全都输了出去。
花狗,你来发牌!
大家都让花狗发第一圈牌,乌江村里头赌博最老实的一个就是花狗,大家信得过他。花狗就拿起一副新牌拆开了塑料薄膜,哗啦啦地在手上来回洗着,然后把手伸向段天明,让他切牌。段天明得意的伸出右手,却被陈家沟的陈小牛拦住了。
段天明惊诧的问道:小牛,你是啥意思?
我怕你做手脚。陈小牛说。
对,不能让老段切牌,发个对子就要裁个几十块的,换个人。
大伙都反对段天明切牌,最后换上了陈小牛站在花狗边上,以防花狗和段天明做手脚。
天明叔……天明叔——
一阵叫声打断了大伙的吆喝声,段天明去开门,进来的是吕老三的大儿子吕长江。吕长江像从鸡笼里刚出来,脸上全是灰,雨水冲出了几道白色的沟渠,活脱脱的一个花猫脸,全身是稀泥。
天明叔,快救命啊,我爸要把我妈整死了。吕长江喘着气说。
这是司空见惯的事,但人不能见死不救,段天明也乐意当这种好人,每次吕家出事他都去当好好先生。听了吕长江的话,段天明把手里的牌放回了桌上,拿起伞笑着对大伙说:我看吕老三又在打他婆娘了,看样子真的要出人命,我们去看看。
大伙载上雨具跟着吕长江出了门,小跑着爬山。吕家住在白马上的半山腰上,离公路有半里多。段天明等人赶到的时候,吕老三家的战争已经结束,全身稀泥的吕老三正坐在院子边的木凳上抽烟,院子里有几点血迹,却不见杜老秀的影子。
看到这么多人来,吕老三站了起来,也不和众人打招呼,扯着吕长江的耳朵,吼道:“你娃儿不听话,不放牛给老子乱跑。”吕长江咧着嘴,不敢哭出眼泪。
段天明正欲上前与吕老三搭腔,一条人影从土墙屋里冲了出来,一边嚎叫着:吕老三,我和你拼了!
大伙都知道这疯疯癫癫的人是吕老三的婆娘杜老秀。这会儿杜老秀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身体像根芦苇杆般摇曳着。吕老三哪里让杜老秀砍着,嘻嘻哈哈的绕着众人躲藏,还嚷嚷着说:这婆娘疯了!这婆娘疯了!众人拦住杜老秀,把刀抢下。材老秀双腿一软,坐在泥汤里哭,手上脸上全是伤痕,冒出一串串血珠。
吕老三的二姑娘春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然后扯着杜老秀的胳膊哭。
段天明上前去拉杜老秀,杜老秀这才站了起来,开始向大家诉苦。原来吕老三一直怀疑二姑娘是杜老秀和别人生的,今天吕老三喝了点酒,又骂杜老秀不守妇道,杜老秀就顶了几句。吕老三先动手,他拿着杜老秀的脸就当是猪屁股般,狠狠地拍了几巴掌,印下了几个手掌印。杜老秀把心一横,咬住吕老三的手不放,留下了几个牙齿印。吕老三就发火了,抓起杜老秀的头发一阵拳打脚踢。孩子们吓坏了,围在父母边上哭,吕老三在打杜老秀的过程中,也把孩子们一阵暴打,最后几个孩子都跌进了屋子里的灰堆里。杜老秀一直护着孩子们,怕被吕老三伤着,二姑娘跌进灰堆后就晕了过去,她想去救二姑娘却被吕老三拖出了屋,吕长江就趁机下山求救。
众人七嘴八舌,总算把吕老三和杜老秀劝和。还没等大家走,杜老秀就拉着吕春香走了,说是去亲戚家玩两天。
解决好吕家的事,雨也停了,大伙下山回到段天明的屋子,继续斗志昂扬。
这天夜里,下着倾盆大雨,段天明半夜出去撒尿时不由得看了一下白马山,不由得心生寒意,雨色中他看见了一个红灯笼,就挂在吕老三家墙上。段天明又揉了一下眼睛,再透过雨看半山腰,哪还有红灯笼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