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庭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首先受罪的就是孩子。吕老三的家庭原本就穷,现在天天闹革命,孩子也就靠别人施舍些衣服,有时候口粮也成问题,常常是米里渗着红薯土豆之类,往往是玉米刚露出红樱就成了一家人的救命粮食。
再穷不能穷教育,吕老三虽然穷,却都让几个孩子去上学。
吕老三对杜老秀说:我这个人是有良心的,你偷人生下来的娃我帮你养,还让他们去上学,我够仁至义尽了,你要感谢我,感谢我们吕家的十八代祖宗。
杜老秀不敢反对,她可不想平白无故的挨打。
这日子一过,就过了十六年。
吕长江上了初中,吕春香成绩不好辍学在家,吕传根上三年级。吕老三的脾气有些好转,也为孩子上学的事四处打零工。家庭战火也从激战期转变为冷战期,倒不是杜老秀不会做人,而是吕老三心里总是有个疙瘩未解。
小学里的学生都有新书包,书包里装着新书,而吕传根的烂书包里,空无一物。吕传根的班主任梁老师就问吕传根:都开学好几天了,你爸怎么还不给你交学费?
我家没钱交。
这话是吕老三教他说的。
梁老师不是乌江村的人,自然不了解吕家的情况,就向杨校长反映,说学生不交学费没法上课,干脆让吕传根回家,等交了学费再来上课。杨校长笑了笑,说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愿意呆就让他呆着,不能苦了孩子。
吕传根自尊心很强,没有书也不愿意去上学,但大人每天都说过几天再交学费,硬要让他去上学,他就只得逃学,要么在河边玩耍,要么在林子里睡大觉,等到放学就回家。
有一天,吕老三从外村回家,途经学校时就去看吕传根,却不见吕传根在教室里。梁老师对吕老三说:这孩子好几天没来了,我还以为是你们不让他来。
吕老三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怒火上升,在半山腰捡了条姆指大的树枝丫,准备回家好好的教训下吕传根。吕老三回到家里,并不见吕传根,就冲着杜老秀大吼一声:那**在哪里?
你这又是在哪喝了几杯马尿,一回家来就胡闹。
杜老秀说。
吕老三把树枝一扔,坐在门槛上抽闷烟。
是不是没活干了?
杜老秀放下手里的活问。
干个屁。
吕老三没有一句好话,他心里的那股气已经到了顶点,此时恨不得在杜老秀身上发泄一翻。
不干就不干,一回来就发神经,像谁惹了你一样。
老子还干,***的头。
你怎么骂人呢,是不是又喝马尿了?
我不骂你我骂谁,你生那野种根本没去上学,逃学好多天了。
逃学,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看就是你惯坏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今天去学校问了?
没问我怎么知道,你这婆娘一天在管什么,自己的娃儿不管,要我来帮你管这个野种。
吕老三,你要打人就来打,不要一天到晚的说传根是野种,他要是野种,你就是野人,你硬要说他是野种我也没办法,你骂他就等于骂自己。
你这婆娘,你还有理了啊!
杜老秀再也不说话,背着竹篓牵着牛走了。
黄昏时分,杜老秀背着一筐猪草回家,看见吕传根红肿着两眼坐在院子边上的木头桩上。
传根,你今天没去上学啊?
吕传根神色痴呆,并没理会杜老秀的话。
杜老秀把牛拉进圈里,放下背篓,走到吕传根面前,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吕传根的脚小肚淌着鲜血,像被铁钎钻了一个小指般大的洞。
吕传根除了小腿上受伤外,浑身上下有百余条血红的痕迹。
这一切,当然是吕老三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