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武看着坐在草地上目光平静淡漠看着自己的风仁,暂且抛开风仁族长的身份不去考虑,突然有些害怕。
就像行走在经常路过的田野,被一条潜藏在青菜地里正吐着细长红色信子的毒蛇锁定了一样。
在说出那句极为恭敬的话之后,姜武低着头弯着腰,只能盯着绿草地的双眸闪烁着挣扎的光芒。
他没有想到,那个把姜孑娅欺负哭了的人会是风仁――他们的族长,而自己刚刚还对族长露出了杀意,做出了一件人神共愤的蠢事。
如果这件事情让部落中其他人不小心知道了――姜武没有勇气去想象那种令人绝望的画面。
他微微偏头,眼角余光复杂的瞥了姜孑娅一眼,如果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不通自己被姜孑娅欺骗了,但即使想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
只能说恋爱会让人一个聪明人彻彻底底变笨。
因为爱情是盲目的,也是一厢情愿的,更是无法拒绝的。
而他姜武,自然也是一个敢做敢为有骨气有勇气的少年。
“族长,刚刚……”
姜武思忖片刻,就想好了接下来该如何跟风仁解释,只是没想到,他根本没有时间来解释。
风仁一跃而起,踏草尖疾行,瞬间来到了姜武面前,在姜武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拳打在了姜武头上。
淬体初期的力量通过拳头刹那间涌入姜武头中。
似有嗡的一声暴响,仿佛惊雷在脑海之中响彻,姜武只感觉一阵眩晕,意识变得模糊,像个酩酊大醉的老汉一样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踉跄着往后跌倒而去。
但他在跌倒之前,就被风仁一脚踢在胸膛之上,那一脚的力量同样巨大无比,姜武下意识痛苦闷哼,整个人像一只破麻袋狼狈飞了出去。
姜武尚未落地,风仁的身影如同一股狂风后发先至,又是一拳,把姜武的身体击飞向高天。
然后风仁抬起头,看着高天中神志不清嘴角挂着血丝的风仁,目光幽幽,飘荡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
这一幕发生在短短瞬间,直到这时,让两个年轻人打起来的幕后推手的姜孑娅才反应过来。
她看着面无表情出手狠辣似乎要把姜武打死的风仁,终于是感到了一丝恐惧,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你疯了,你这样会打死他的。”姜孑娅冲着风仁大吼。
场间一片寂静,连风声都似乎在害怕而渐渐减弱。
姜孑娅惊怒交加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风仁,他甚至都没有瞥姜孑娅一眼……懒得去看那一眼。
他眉头紧锁,只是看着高天,似乎能看见心中那些看不穿的疑惑,然后他高高跃起,风声呼啸时,姜武如陨石砸落在草地里,响起巨大的撞击声。
姜武被硬生生摔醒,七窍流血。
而在这时,从天而降的风仁一脚踩在姜武头上,轰隆一声,姜武的脑袋直接镶嵌进入了泥土中。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不知道姜武受了多重的伤害,总之他只能发出微弱又模糊不清的声音,也听不清他在说着什么。
求饶?怒骂?风仁并不在意!
绿草如茵,随着微风荡起波痕,风仁孤身站在如画的世界里,一只脚踩着姜武,形象霸气,可以说是个胜利者,但他的眼神是那么平静,像无神。
这时候,姜孑娅快速跑了过来,将风仁给推开,她吼道:“风仁,你太让我失望了,都是一个部落中的人,就算你是族长,就算姜武对你露出了杀意,可你也不能把姜武往死里打啊!”
姜孑娅恶狠狠瞪了风仁一眼,急忙把姜武的脑袋从泥土中拔了出来,看着姜武满头都是血水与泥土混合物,姜孑娅突然生出一股恐惧感。
她并不是恐惧风仁,只是突然间觉得生命好生脆弱,生与死只是眨眼之间,然后她对风仁生出浓浓的恨意。
“为什么?”姜孑娅冷声问道。
风仁默不作声,有些木纳的看了姜孑娅一眼,心想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而自己在做这件事情时,根本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他转过身,向着风吹来的方向步履稳健的走去,发丝凌乱了,但他的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坚定――如果泥人的心也算一颗心的话。
……
看着风仁一声不响的离开,那种无所畏惧的嚣张表现,把姜孑娅气的脸色铁青,她咬牙切齿的骂道:“混蛋,给我滚,滚的远远的……”
无论姜孑娅骂的多么难以入耳,风仁也许真的没有听见,他萧条的背影渐渐被杂草淹没。
“靠!”
姜孑娅失望至极,然后把真气输入姜武体内,才发现姜武全身骨骼大部分都已经错位,而姜武还能活着,自然是风仁手下留情的缘故。
但姜孑娅并不会认为风仁手下留情是在做一件好事,她只会顺着思维惯性的定论风仁出手狠辣无情。
在这件事情中,姜孑娅只会判定是风仁错的离谱,其他的她不会多做考虑,比如她自身也有过错。
她更不会想到风仁的心情是多么糟糕,内心深处的仇恨是多么爆裂,也没有读懂风仁目中的哀伤,就像她看不懂风仁离开的背影很是萧条!
……
……
如今的风仁无论是实力还是身份都已今非昔比,他的一言一行,所代表的意义都与往昔不同,并不是说意义更大,而是有了更多人去关注。
当然咯,碍于风仁族长的身份,那些关注风仁一言一行的人很多,但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敢去涉足。
就像现在,那个躬身站在有些昏暗的议事厅中看起来有些憔悴的中年男人,他的眉头拧地紧紧的,两只布着血丝的眼睛中充满了不解与愤怒。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仿佛躲藏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风仁,等待着一个解释,只是他在这里站了很久了,昏暗中的年轻族长一句话也没有说。
作为一个父亲,儿子被人重伤,他是非常生气的,在见到风仁之前以及面对风仁的这段时间之内,他一直隐忍着怒火,但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
“你就是这么做族长的?”姜武的父亲姜铁阆怒声喝道。
议事厅空间很大,姜铁阆的怒喝声很快就消失殆尽。
风仁坐在那把代表着责任的椅子上,他目光平静的看着姜铁阆,突然一笑,心想如果自己父母知道自己被别人欺负了,也会像姜铁阆一样吧。
这就是天下父母心!
他看着姜铁阆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但也仅此而已,如果是放在以前,或许风仁会歉意一笑,然后说些讨好姜铁阆的话来安抚姜铁阆愤怒的内心。
但现在风仁不会这么做了,因为他是一族之长,且还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只能违心而立威。
风仁看着姜铁阆寒声问道:“你可知道你最疼爱的儿子想要杀死我?”
充满了寒意的声音在议事厅中回荡,昏暗的房间似乎冷了许多。
姜铁阆躬着的身躯矮了一截,就像他的自信心被怪物吃了一口,变得没有先前那么强大坚挺了。
在来这里之前,姜铁阆从姜孑娅口中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是姜武有错在先,但身为一个父亲,儿子受到了伤害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他认为风仁尚还年幼,自己强势一些应该能将其镇住,但此刻耳边回荡着风仁强势而微寒的喝问,姜铁阆才明白自己把风仁想的太天真了一些。
姜铁阆想找一些词汇反击风仁,但他又是一个耿直的莽夫,并不会昧着良心讲出一些违心话。
先前是因为抱着侥幸心态,身为父亲的姜铁阆才在愤怒的驱使下来找风仁讨要个说法。
而事实是姜铁阆天真了。
他站在昏暗的空间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想着姜武的惨样以及自己的无能,姜铁阆的身影更加佝偻了些,地板上的影子狼狈的缩成了一团。
“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房间里响起风仁冷漠的声音,恰巧打破了凝聚而寒冷的气氛,姜铁阆声音极为复杂的应了一声,然后退了出去。
看着姜铁阆离去,风仁叹了口气,他知道姜铁阆内心很是憋屈,也知道这是一个好父亲,但站在风仁的立场,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当然咯,认为风仁没有做错的人绝对不会太多,恰巧酋长就是一个。
酋长从议事厅立着的屏风后面慢悠悠走了出来,有些欣慰的说道:“不错。”
“其实我想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风仁说罢,把木椅让给了酋长。
比起前几天,酋长似乎又老了一些,他杵着一根拐杖,满头发丝如霜,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
风仁越来越强大,酋长越来越苍老。
当风仁发现这个残酷的事实后,眉间堆积的愁闷越来越厚。
酋长露出慈祥的微笑,说道:“但你不是个傻子!”
既然不是傻子,总要明白些道理,背负许多重担,然后生出许多令人无可奈何的烦恼与麻烦。
风仁无奈笑笑,突然问道:“我想问问,你是在什么地方捡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