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石屋,简陋单调,仅仅盘坐着两道身影,皆是白发苍苍,浑身流露出一股沧桑古意,仿佛看透了红尘,又似乎厌倦了岁月。
其中一位老者徐徐睁开眼,如霜的眉毛颤动,抖落下少许微尘,这些微尘从他眼前飘落时,老者说了三个字。
“你走吧!”
老者的声音极轻,又特别威严,总之有股极为复杂的情感隐藏在内,若隐若现,叫人似懂非懂。
石屋不大,这声音很轻,在屋内盘旋回荡之时,那些积淀在石面上的微尘,一粒粒颤动漂浮,不但如此,屋内第二道身影身上积淀的微尘,也纷纷飘落。
睫毛颤抖,他并没有睁开眼,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如在叹息一般,如在承诺一般同样说了三个字。
“是,师傅!”
屋内漂浮的微尘暴乱起来,就像是两人的心情一般复杂。
没有人继续说话,屋内很安静,仅有灰尘乱舞。
徒弟站起身来,顿时从他的身上掉落一缕缕灰尘,随着徒弟迈步往石屋外走去,那些灰尘也追随他往外飘飞。
这徒弟面部苍老,满是皱纹,不知历经了多少甲子,但随着他不断往前走,他变得越来越年轻。
屋外的阳光照射而下,落在了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身上,他黑发如瀑,正随着清风轻轻飘扬。
这少年面无表情,踏着大步,对着前方决然走去,若有若无间,他的耳畔响起了一道声音,少年便露出一缕笑容,步伐显得更加轻快。
……
莎莎!
有石屑飘落,石墙上便留下了小米大的一点凹痕,如同这般大小的凹痕,石墙上已经有了二千多九百又九十九。
“三千年了!”
白发老者看着石墙,皱纹展开,露出了一缕笑容,有些欣慰,有些感慨,也有些期待意味。
话音未落,老者伸出干瘪枯黄的手掌,轻轻按在了石墙之上。
手指枯瘦,却有道则溢出,如潮水一般扑打在石墙上,似有沉闷声响起,石墙上骤然亮起无数红点。
三千凹痕如灯台,此刻灯芯被点燃,灯火交相辉映,连成一片,竟是一座绝世封印大阵。
九黎养魂阵。
此阵法能养育灵魂,极为强大,只要一粒灵魂碎片,经过漫长岁月培养,到最后灵魂可涅磐重生。
石墙能刻九黎养魂阵,经受漫长岁月的道则侵蚀而不毁,定然不凡。
老者眼眸微眯,一道意志涌出,越发狂暴的道则喷涌而出,虚空扭曲,石墙上的九黎养魂阵越发活跃。
红茫闪烁,如血在燃烧。
无尽道则溢出,老者额头开始冒汗,身影显得越发佝偻,体内深处深藏的生机逐渐流逝。
半个时辰之后,九黎养魂阵活跃数值达到巅峰,三千魂灯魂火燃烧,似有凄厉的啸声穿越岁月而来。
“轰!”
仿佛枷锁被击破,九黎养魂阵骤然间颤动起来,三千魂灯归一,那面石墙轰然化成虚无。
石墙里面,冲出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似不属于这世间,来自时空,属于时间河流的威能。
涉及时空,乃是伟力,不可力敌,就算是道尊也不行。
老者面色微变,手捏印诀,极为熟练的连连打出,印诀飞舞,轰鸣不断,与时空伟力相互纠缠磨灭。
当时空伟力湮灭,老者也是口鼻溢血,气息不稳,受了极为严重的创伤,若不是老者本身精通时空之道,换作他人肯定死在了时空伟力之下。
烟尘乱舞,石墙后面乃是一片漆黑,无法看清,但用九黎养魂阵封印着,想来定是极为重要之处,
老者轻轻咳嗽着,未做犹豫,一步踏入了前方的漆黑之地。
呵……呵……
黑暗中传来这种声音,断断续续,就像是艰难的呼吸声,仅仅听着便令人觉得无比难受。
随着老者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黑暗中有幽绿的火光接连亮起,那种幽绿火光正是传说中的魂火。
九缕魂火漂浮,排列极为规矩,暗合九级九阴之理,此刻放射出幽绿光芒,将周遭照射地一片昏暗。
魂火沉浮,老者如同鬼魅般出现,他的身影在魂火幽绿的光芒照射下,显得极为可怖。
这是一间石室,老者的目光直直落在石室中央,目光波澜渐起,流露出一股付出一切后换来的欣慰之意。
付出一切,是一种气魄,是一种智慧,更是一种疯狂。
石室中有一股泥土浓香,嗅之令人感觉心旷神怡,神魂焕发生机,身体仿佛越来越年轻一般。
这浓香拥有绵绵生机,老者刚来,尚未吸入多少,伤势便逐渐控制,口鼻间的鲜血也是瞬间淡去。
石室中央悬浮着一个泥人,散发出浓香的同时,也散发出无穷无尽的生机,这是南海神泥,女娲曾用这种泥土补天。
“该醒了!”
老者看着泥人说道,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叫人起床一般。
咔嚓……
泥人身上出现一条裂缝,然后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有柔和的光芒从这些裂缝中照了出来。
老者微微眯眼,其实他在笑,然后他转身离开了这个石室。
“酋长,早上好啊……啊!”
在老者身后,一个俊朗的少年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就像是没有睡醒一般,被酋长扰了清梦,因此语气有些哀怨。
这少年看起来有十八岁,虽然脸上画着彩色图腾,可也掩盖不住他的眉清目秀,他拖着慵懒的步调,如在踉跄,跟着酋长走出了石室。
一面石墙重新出现,上面挂着一张虎筋象骨弓,而那石室,便被彻底遮住了,想来再也不会出现在世间。
“去练弓。”
酋长冷淡说道,然后便盘坐在一块巨大白骨上面,从怀中摸出一根兽牙,用一根黑曜针钻着孔洞。
“如果我不去呢?”少年揉了揉略微酸涩的眼睛,冷着脸说道。
“每天拉开虎筋象骨弓,站在演武场,看着远方,又不允许我射上一箭,这弓我风仁不练了。”
风仁一屁股坐在铺着虎皮的石凳上,面对着酋长,如果酋长没有低着头,风仁便盯着酋长的眼睛。
“每天清晨,凡是姜兀部落的男儿,不论老幼,都在演武场练功,他们有人看我练了十八年弓,也笑话了我十八年。”
风仁冷笑一声,然后低下头,双手揪着头发,继续冷漠说道。
“笑我是个傻子,笑我一辈子也得不到一颗兽牙,笑我一辈子也成不了勇士,笑我是个废物。”
黑曜针钻着兽牙,发出莎莎声,在石屋里缭绕不散。
“你是废物吗?”酋长头也不抬,很是随意的这般问道。
“当然不是。”
风仁看着酋长,眼眶微红,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
“你允许我开弓,却不允许我射箭,这才导致他们说我是个废物,这才导致我受了那么多侮辱,要是我……。”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酋长打断风仁淡淡说道。
风仁微愣,然后起身取下虎筋象骨弓,急匆匆赶往演武场。
石屋里只剩下酋长,黑曜针也不再钻着孔洞,屋内静悄悄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当然,你决不能回头。”
……
清风迎面扑来,带着清凉之意,使人神清气爽不说,更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油然而生。
风仁背着虎筋象谷弓,龙行虎步,整个人浑身充满了活力,更是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着。
酋长终于允许他射箭了!
这一天,风仁期待了很久,那是他第一次被人叫废物的时候。
这些年里,风仁听过各种侮言辱语,开始他很愤怒,很生气,对姜兀部落里的人产生了恨意。
渐渐的,那恨已经淡去,他只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仅此而已。
“人呢?”
看着空空如也的演武场,风仁愣住了,平常演武场人满为患,无论男女老幼,都在认真锻炼。
但今天一个人也没有,很是奇怪,这种现象极为少见,但不是没有,比如每月初一的比武。
“勇士!”
风仁目光闪烁,转身便跑,对着比武专用的比武场狂奔而去。
……
姜兀部落以野兽为食,每隔几天,便有狩猎队伍进山狩猎,唯有单杀过最低两百斤重野兽的人,才配称为勇士。
只有比武获得第一,成为狩猎者,才有机会成为勇士。
如今酋长允许风仁做任何事,风仁自然不会矜持,他要成为勇士,向所有人证明风仁可以做勇士。
比武项目很多,刀枪棍棒等等,任何一项第一都可以成为狩猎者。
“咦,你来这里干什么?别跟我说你也是来比武的?”
比武场外,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昂着头看着风仁,他比风仁小太多,本应该喊风仁一声哥,不过看他鄙夷的眼神,想必不愿承认有风仁这样的哥哥。
“真聪明!”
风仁没有跟小孩一般见识,他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毫不吝啬夸赞小孩聪明,其实内心还是有些难过。
“别碰我!”
小孩打开风仁的手,啧啧着摇了摇头,然后连连叹气。
“我开弓出箭能射百丈,厉害吧,可是武哥三百丈内箭无虚发,太帅了,我自知没有丝毫胜算,不想自取其辱,至于你,还是别去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