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心绪万千,独自一人在廊道徘徊,却遇到烈焰珠。见她面含喜色,拉住她的胳膊就往一边跑。
“我刚才看到一个人,长得好俊美啊。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
林沫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过千回百转的廊道,眼界突然开阔起来。那是一个宽敞的庭院,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两个人正在比试。沿着庭院往前看,边缘处有一堵墙,林沫缓缓将视线上移,是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上面错落有致的摆放着一些椅子。静怡就坐在其中一张,瞧她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林沫微微有些心安。似乎察觉到林沫的视线,静怡朝她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
烈焰珠拉着林沫的衣服,兴奋的像个小孩。林沫无奈的说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公主殿下难道还没见过这些个场面?”
烈焰珠回过头,眼睛亮闪闪的,正色道:“自古有云,食色性也。我自幼便喜欢漂亮的东西。”
林沫微微一笑:“那你一定很喜欢我了。”
她有些错愕,说道:“我没想到你还会开玩笑。”说罢,转过头去看比试。
林沫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为何她要岔开话题?仔细想想,又似乎没什么,暗骂自己多心。静怡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微微上扬,心想,林沫啊林沫,我看你要吃多少苦头才能明白。
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看到精彩处,烈焰珠不时拍手称快。林沫也集中精神看起了比赛。一个是长衫青衣的俊俏郎君,一个是衣着平凡的光头壮汉。
青年手持长剑,招式熟练的朝壮汉劈来。壮汉侧身一躲,手缝中掷出一根银针,又使用长棍进行佯攻。银针不知施了什么法,竟然不反光。青年只觉得似有一点阴影,发觉之时,为时已晚,那银针直直没入青年体内。只见他微微蹙眉。
壮汉趁机攻击,长棍招招凌厉,步步逼近。青年不敌,连连退步。
“如此看来,倒是南俊家的。”烈焰珠轻声说道。
“什么?”林沫有些疑惑。
“听说南俊家喜欢从外头运些生魂到炼狱,这个青年应该是南俊家的。”烈焰珠笑道:“你瞧他没什么戒备,反应不够机敏,想必平日生活优越。这般闲适的生活,炼狱从来没有。”
“倒是与你有几分相像。可惜南俊家只有男丁。”烈焰珠笑言。
“嗯,继续看吧。”林沫忽然觉得每个人同她说的话都包含深意,她猜不透,也不想猜,时间会告诉她一切。
“不看了,没意思。”烈焰珠拂袖离去:“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炼狱活下去。”
林沫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吗?想了想,觉得不管她,继续看着比赛。她倒是很好奇,青年会不会绝地反胜。
原本二人实力相当,青年的武功招式比壮汉倒是熟练不少,按常理而言,必定是青年获胜。可那壮汉不知在那针上施了什么法,或是涂抹了药物,青年的身形步伐逐渐变得沉重起来,瞧他的魂力,似乎也有些退步。林沫苦思冥想,却不知是何方法能有这么强大的威力。
虽步履维艰,青年仍咬紧牙关,用长剑挡住壮汉的长棍。壮汉有些恼怒,明明已经变成这幅德行,怎么还要苦苦挣扎,害得自己在同门面前失了面子。一想,药效还有很长时间,倒也不着急。准备慢慢的蹂躏他。
待银针进入身体后,青年自然知道自己已经着了别人的道,便一边用魂力逼出银针,一边抵挡壮汉道攻击。银针上的药物也随着魂力游走经脉,更为痛苦难忍的就是每动一下,银针便扎在经脉上一次。
想起父母长兄常叮咛的,人心叵测,小心为上。心中暗骂自己大意,原以为比试规定不许用暗器,便无人使用。到底还是太年轻,他抬起头看往父亲,见他满面愁容,正在跟南俊城主说些什么。
青年单膝跪在地上,试图听清他们在谈些什么,却只望见城主阴沉的面容,和父亲尴尬的赔笑。他心中十分愤怒,当同龄人都在嬉笑玩耍之际,自己便日夜埋头钻研,修炼习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让父亲扬眉吐气,本怀着重振家族,信心百倍的参加比试,却没料到,首战便落得如此下场。
一记闷棍突然落到他的头上,他只觉得一阵嗡鸣,身体却像飘在云端。他咬了咬牙,想起这些日子在炼狱的种种不平待遇,族人的冷眼,城主的寡淡,父亲的萎靡。他载着满腔的怒火站了起来,举起长剑,一招一式,举轻若重,他缓慢的身形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虽然速度慢得都让人看出被下了手脚,可是动作确实极其流畅优美,步步恰到好处,堪称经典。
见他已成了这般模样,却仍然坚持着战斗。在场人都有几分动容,想起自己初来时遭受的种种逆境。那又如何?弱肉强食,虽明白他是被暗算,可是弱者本来就没有申诉的权利。有些心肠软的,纷纷望向高台,若是能打动其中一位,此番,他倒也可以活下来。
可是,站在高处的人,早己见多了这种情形。他们不会轻易开口,你得让他们看到你的价值。静怡居高临下的望着下方,手握着茶盏,一副漫不经心,比起那位年轻人,她似乎对林沫更有兴趣。
值得高兴的,便是青年也知道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他缓慢的身姿被壮汉嘲弄,壮汉毫不费力的化解了他的攻击,却没想到他拼尽气力,骤然爆发,长剑顺着棍子滑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调转剑锋,转瞬间便架在壮汉脖子上。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自己的压力。
如此惊人的逆转超出了众人的预料,方才青年流利而迅速的剑法几乎让人判定,青年并未中招,只不过是将计就计,降低壮汉的防备,从而一举获胜。
可接下来,却又望见青年瘫倒在地上。壮汉面色由白转青,举起长棍正欲取其性命。高台上,倒是有一些动静,想必是被青年突然爆发的力量惊骇住。静怡抢先一步喊道:“住手!点到为止。我倒是头一次知道你们鼎邡的人士这番不讲规矩。你们领主没有教过你们吗?”
青年以为自己已然获胜,便抵挡不住而后的药劲,沉沉的陷入了黑暗之中,他仿佛看到了城主赞赏的目光和父亲欣慰的笑颜。静怡轻柔的放下茶盏,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息,倒也震慑了众人。全场静默,林沫此刻才感觉到战神之都在众人心中的分量。
静怡微微的侧过头,朝着郿棣都主微微一笑,说道:“都主此番邀我赏战,便是让我看这一幅场景?我倒也是腻了,竟找不到一处讲理的地方。”
郿棣都主面含愠色,压抑怒火说道:“这件事,本都主自会处理妥帖。不劳使者费心。”
静怡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南俊城主皱起眉头,没想到,这小子韧性潜力这般大,竟惹得战神之都同自己抢人。城主思量一番,决定之后再做定夺。便派人下去,接回青年疗伤。
比试结束,比试者一人被抬着,一人被押着离场,看到看台上众人离席之后,围观的人也陆续离开。林沫怔怔的望着空无的庭院,回想着方才的情形,原本是一颗被弃的棋子,转眼间却平步青云。炼狱也是一群趋炎附势之辈。不过,能有这番成就,引人青睐倒也归功于青年那股永不言败的拼搏精神。
林沫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生活还得继续,战斗还未停歇,她得打起精神,面对将要到来的危机。她默默的回忆起刚才一战中两人的招式动作,不时用手在空中比划,试图分析局势与招式之间的关联。
她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又比别人起步晚,所以,她要更加珍惜时间,抓住一分一毫进行学习。今日,她明白了她与真正的高手之间的差距,也知道了有同她一样努力,不服输,还比她有天赋的人存在。所以,她必须努力。
青年名叫南山凌,前年才被偷渡到炼狱。南俊城主性子极为谨慎,生怕自己不小心殒身于炼狱之中,无人记得,倒凭着当年与冥王有几分交情,便私自从凡世家族中过渡一些家门子弟。若是地位显赫,倒也不愿意到这贫瘠险恶的地方来受罪,可能力微薄的却又撑不下来。于是,那些远房没落的宗亲便成了输送生魂的来源。家族为了魂源,倒也是尽心尽力的教授子弟。而那些孩童,自幼便秉承着为父母争光,努力钻研着修炼之法。南山凌便是这样度过他在凡世的一生。
那日,他经过重重选拔,终于踏上了炼狱之旅,怀揣着对未来的希冀与母亲的期盼,他踏上了这条注定充满血腥的道路。他的父亲当年,便是这样离开他的母亲的。
自幼便听母亲说起父亲,总是万番豪情,意气冲天,可到了这,他才看见父亲。他怀疑那个来迎接他的男子并非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不应该是顶天立地,光芒四射的男子汉吗?眼前那个萎靡不振,神色戚戚的男子哪里是他憧憬,仰望已久的父亲。
他不知道是什么把那个母亲口中壮志凌云的父亲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有些恐惧,他不想到最后也像父亲一样,低下骄傲的头颅,谄媚的讨好别人。
他和父亲被分到一个房间,狭小,恶劣。阴沉沉的天空,和两个如陌生人一般的亲人。在这单调的日子里,唯一变化的就是那前来传教的师傅,从城主出生,说到了他成立南俊城。他也终于等到了一个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那日,同往常一样,他在院中徘徊,无意中听闻了火海宴的事情,便同城主请缨。他苦练已久的剑法最终打动了城主,城主最终多带了他一人。他还记得,那天父亲笑得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