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几乎都没有什么新奇的,潇涯柳玄二人终日无事,囿于风魇的警告和冷漠,二人相从她那里打听些有关她的事的念头还没有燃起,便被浇灭了。潇涯天性本耐不住寂寞,每一天对于他来说都好像很漫长,不知道下一秒该干什么,只好终日在自己房里练功,为采取彼岸花做着准备。新学的招式也愈加熟练,剑风呼啸,直震得四周兵器嗡嗡作响。一日潇涯实在闷的不行了,主动要求与柳玄比试,柳玄虽说早就想领教潇涯的鲲鹏图南,但是由于伤势一直未曾痊愈不敢大动干戈。心痒难耐之下,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操起了圆月弯刀。然而令潇涯吃惊的是,本来以为自己后来所学的鲲鹏图南和庄周梦蝶二式可以稳操胜卷,但由于当初没有看见他对战那么多炽雀族人仍无法让一人近身,同时他也不知道柳玄的功夫这三年也精进的很快,最后用尽全力还是败在柳玄手下却是意料之外的。原因是柳玄的刀法太过凌厉,自己的剑光无法完全笼罩住他,从而导致鲲鹏图南最精妙的一招没能施展开来,反倒被他搅乱了心神。后来风魇听到打斗声,连忙走了出来,狠狠训斥了二人一番,理由自然是柳玄伤势未愈便如此大动干戈,对他伤势十分不利。二人倒是不以为意,潇涯抛下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来日再战!”便回了兵器库。有时,二人也讨论哪里的云最恢诡谲怪,凭着柳玄多年江湖经验,他们最终锁定了一个位置——北方游牧民族的草原。
这些事情虽然现在说来好像二人生活并不枯燥,可是如果把时间拉到两天之长,那可就悲哀之极了。这些事情总的算起来也就两个时辰的事,那么其他的时间如何度过相必都是坐在兵器库里打坐练功,偶尔二人合奏一曲,一人青衫白发,一人玄衣乌丝,一人抚琴,一人吹箫,清风拂过,两人头发飘在风里,头顶明月,身后竹屋,这场景倒也风雅。古人诗云:若无子期耳,总负伯牙心。百无聊赖之余,潇涯竟感受到了当初所承诺的隐居生活的味道,浮躁的心渐渐变的沉静,他更加庆幸自己能遇到如此一个知音。
到了第三天,柳玄很早就起来了,走到潇涯门口,却迟迟没有敲门。
“进来。”
“有长进。”柳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拜你所赐,”潇涯嘿嘿一笑,“也拜这几天无聊到练一心二用的功夫所赐。”
二人刚打算去去找风魇辞别,谁知她已经站在房间门口了。仍旧是一袭白衣,静静地站在兵器库门口,着实吓了潇涯一跳。此人是鬼,走路没有声音,也无怪柳玄耳力极好也不能发现她。他心想。“今天你们可以走了,”她指了指这个房间里的兵器,“念及你们还要去寻找还魂丹,此行凶险,而且你们只剩下了四十六天了,你们二人就在这里挑一件称手的兵器吧。顺便我拿了一些药草,就当路上的口粮吧。”说着,她拿出一个布袋子,潇涯接了过来,发现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根像是昨天他吃的药草。不过潇涯却更加惊讶于风魇竟然慷慨到让他们从这里随便挑一件兵器。
可是风魇就好像看穿潇涯心事一样,说:“为了让你们活到完成我的交易……况且,这些破铜烂铁此刻与我或许已经用处不大了。”
柳玄也不客气,径直选了那把圆月弯刀,而潇涯却迟迟不选。不是因为他没有看得上眼的,只是他身后背的剑,对于他来说太过重要——那是从小陪伴着他长大的剑,里面有他对明道的回忆,对师父同门的怀念。
“我不选了。”
风魇一愣,叹了一口气说:“不要也罢,只是你身后那把剑太过破烂,跟我来吧……”
潇涯见她说自己这把剑破烂,心下愠怒,但思量片刻还是忍了忍跟了上去。只见她走到那间搁置鬼器的房子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木盒子。“把剑给我。”
潇涯有些不情愿地把剑递给她,风魇拿过剑来就把黑盒子打开,嘴里迅速说着什么,就看着一道金光从黑盒子里窜出来钻进剑里,这把剑好像瞬间有了灵性一样,开始颤抖。风魇把剑抛给潇涯,说:“我给你的剑里安置了一个魂魄,从此它就是你的器灵,认你为主。你剑里血气太重,它此刻有点不适应。”潇涯心里一惊,心说好家伙,这风魇果真是跟魂魄打交道的,一个器灵说给就给。这几日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被他看到而且亲自感受到,现在自己又多了个什么器灵,当真是其他人一生可能听都没听说过的事了。手里的剑不停颤抖,他渐渐发力来控制住这把剑才抑制住那抖动。
“多谢。”
风魇还是标志性的一挥手,说:“记住,还魂丹是逆天之物,你们无法带入地府,只能算准时间让阳间的人喂给你,你才能活过来。”
“好的,今日一别,来日再见想必就是同去云海之巅的时候了。各自珍重。”潇涯抱拳道。而柳玄却在一旁不作表示。
“珍重。”风魇随口一句,也不抱拳。
“风魇,”柳玄突然开口了,“从云海之巅回来后,你愿意跟我走吗?”
风魇显然是一时没听懂柳玄口中所指,而潇涯最了解柳玄不过,他这么说明显是向风魇说明自己心中爱意啊!潇涯都快笑出来了,这柳玄平时看着跟块石头似的,现在竟然也动了凡心,当真是天下第一大奇闻。潇涯有时还想,如果柳玄能将来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恐怕连石头都能开花了。之前虽说是他的确开柳玄玩笑,但是他顶多相信那只是自己的遐想,但他万万没想到,柳玄竟然喜欢风魇。作为他的莫逆,潇涯轻轻咳嗽了一下,示意风魇柳玄所指,风魇心思澄明,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脸上稍稍泛起红晕,不再是惨白的瘆人的颜色。
“我是一个无梦者,但却活在梦境里。而你,你活在现实中,我们,不属于一个世界,所以就不可能有结果。”风魇轻轻地说。
潇涯内心轻叹,这个回答他已经料到了。风魇是鬼,人鬼殊途,她没有人的情感,这几日冷冰冰的也可见一斑,柳玄也只能在她身上碰壁。
柳玄沉默了半晌,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好略一抱拳,留下一句“珍重”便转身离开了。
潇涯紧紧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柳玄的表情,好像并没有失望和难过,还是那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他心里有些同情柳玄,小声说道:“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嘛,别老憋着。”
“我没有难过,就算憋着,也憋习惯了。”
潇涯一时被柳玄这句话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内心虽然还是有些不相信他真的不难过,但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无言跟着他向北方走去。
一路不再多话,可能是因为柳玄心情不好,也有可能是他本身就沉默寡言,总之潇涯只觉一个人说没有呼应实在无趣,索性闭上了嘴。由于他们本身就处于北方,与约定的草原大抵也不会太远。只是二人走路太过缓慢,连马都没有看到一匹,所以足足走了两日才发现天上的云有了异样。之前他见到的云都是没有棱角的,就像被撕开的棉花一样,而且每一片云都不大,也没有很多小片的云。然而他现在见到的云不再是一个平面,不再是什么纤云弄巧,而是一个立体的,壮美的,犹如万马奔腾的云的集合。云上竟然出现了阴影,没有一大片没有棱角的云,都是每一处都像造物者倾情勾画的那样细腻,就好像壁画上仙女脚下的祥云,只不过祥云和它一比,就稍欠了一些气势。圣洁的白色的云构成的万物,都好像可以向太阳咆哮一样。这些云移动地也很快,几乎能和人走路的速度相比。
潇涯渐渐确定,这些云就是风魇所说的地方。他们的确是在慢慢的共同向一个方向聚集。他信心大增,虽说取彼岸花的征程他才刚迈出第一步,但是这第一步对他后面的路程的信心建立可是有很大的帮助的。
渐渐,二人走进了草原。青草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很是好闻。一片片的绿色蔓延向天边,起伏的山丘就像一个个奔腾的波浪,承载着草原独特的净土,去尝试着倾听长生天的祝福。然而这里的草并不是潇涯所想象的绿油油的颜色,那种绿油油的草只能生长在江南的园林里,因为在这个寒冷而又风大的草原上,这种娇嫩的草的结局一定是死亡。剩下来的草只有浅浅的绿色,和各种其他植物交织在一起,远远看去竟会有点白色的意味。此时袋中的药草已经吃完了,虽说比较少,但是好像每一根药草都能提供给他们很多能量。
“这片草原上,要不找几个人家恐怕我们只能吃草了。”潇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话题,根本不放过。
“我们也会看见羊群的。”
“诶诶,此言差矣。”潇涯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边很随意地说,“先不说这几日我们连只鸟都没看见,就算我们看到羊群,在这草原上没有火种,难道我们生吃羊肉么?还是学古人钻木取火?万一点了火,这里再一起风,我们岂不是要把这一片草原都一把火烧了?”
“你忘记了我可以控制天地之火了么?不过你到底想说什么。”柳玄皱了皱眉,看向潇涯
“以我之见,我们就加快脚步,我看啊今天没准就能找到云眼,而且我相信云眼所在一定有人烟。”
“先不说云眼所在为什么一定有人烟,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确定今天就一定会找到云眼?”
潇涯嘿嘿一笑,指了指天上的云说:“你看,这云都是向一个点聚拢的。那也就是说离这个点越远,这些云就会运动向同一个方向,也就是说平行移动。咱们之前的云都是这个移动法,但现在你看,那里的云和咱头顶上的云显然走的不是同一个方向,他们走的路线的夹角所在,就一定是云眼了。”
柳玄抬了抬头,内心暗暗点了点头,脚上不禁加快速度。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傍晚,二人走上了一个小丘。突然,柳玄看到天上的云都在向前方的一个点聚集,并且围着那个点慢慢地旋转。那个点没有颜色,就是一片空明,好像那里的天空被捅破了一样。
“潇涯,我们到了。”
潇涯闻声一抬头,也看到眼前的景色,轻轻呢喃了一声:“是啊,我们到了……”
果真如潇涯所料,这里的确有人烟,而且,毫不夸张地来说,这里是一个部落的聚集地。无数个蒙古包散落在这里,形成一片壮美的景色,牛羊被关在一个专门的地方,就好像珍珠宝石散落在绿色的草坪上。每个人家门前或多或少都会有马厩,人们不停地走来走去,在云眼正对的地方,是一个最大最奢华的蒙古包,里面隐隐传出歌声和音乐声。
“你有什么计划么?”潇涯一般遇到这种事,总喜欢问柳玄,因为他的经验远远丰厚于他,而且此刻他更相信他的计划会更靠谱,更周密。
“先打探虚实,所以,我们得先去那个最大的蒙古包一趟。”柳玄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凝视着那个地方,“记住,不要说明我们的来意,不要轻易动手。”说罢,他就冲着那个蒙古包走下小丘,小丘虽说不高,但是坡还挺陡,却见他很快就走了下去,而且不带一点滞绊。潇涯心里暗骂,自己却一点点地往下搓。
柳玄在小丘下等了潇涯好久,潇涯才跟上来。“不是我说,你等会我好不好?走那么快谁能跟得上?”
“你这种方式并不高明,以你的武功直接可以大步向下迈去。更快,也会很稳。”柳玄很认真地看着他,“对了,到时候我们应该用个化名,万一有中土人士在那里,或许你的名声办起事来就不大方便了。”
潇涯抬着头想了想,说:“我从出道开始,就满手鲜血,先是明道全宗死于我手,后来孙灼府又被我屠了满门,此刻不妨我就姓屠,加之我此生也算是七灾八难的,不妨就叫屠劫好了。”
“哪里会有人给自己的孩子起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名字?”柳玄皱着眉头看着他,“换一个吧,这个一看就是假名。”
潇涯脸上微微一红,耸耸肩,道:“那就起一个平常一点的,嗯……就是木逸了。”
柳玄点点头:“我名玄..玄..。你以后就叫我絮安吧。”
“这个好……絮安,飞絮安家,很有诗意。”
柳玄不再多说,转身直奔那个蒙古包。潇涯跟在身后,不时观察着周围的人家,大多都是那种比较小的很旧的蒙古包,偶尔几个穿着蒙古袍子的蒙人看见他们,眼中没有很大的敌意,大多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又去干自己的事了,还有一些还很热情的向他们招手,潇涯也不懂蒙语,只好也挥了挥手示意。
就这样比较尴尬地走到那个蒙古包门口,两个穿着蒙古士兵的衣服的守卫挡住了二人去路。
“达拉哧七儿乎。”
二人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潇涯之好硬着头皮比划了一个要进去的手势,又双手抱拳,用掌指了指里面的人,意思是要进去拜访一下里面的人。
两个守卫觉着好笑,一个走进去好像是去通报了,另一个人却依旧挡住二人不让进。不一会儿,之前那个人又出来了,示意潇涯柳玄二人可以进去。潇涯心下一喜,掀开挂在门口的毡布,就弯腰走了进去。
“远方的客人,欢迎来到我吉日格勒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