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涯看着这身形熟悉,在仔细一看,随即想到:这是柳玄!
“人是我杀的,这不假,但是你们既然跟我讲道义那算账可得一个个来,不许一拥而上!”潇涯怕其他人也跟上来,连忙道,“就你先来,跑得最快的那个!”说着一指柳玄。
柳玄站立在房檐上,此刻已经卸了妆,旁人自是看不出那是“王大牛”。“好,既然你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柳玄提掌向潇涯打去。
“这位小兄弟,此奸贼武功高强,你一定要小心啊!”崆峒掌门大声道,他自负以他的功力绝对能压制住潇涯,在此也不管他耍什么花招,放心让柳玄与他过。
“放心吧,掌门。我一定可以手刃这个孽徒的!”
潇涯接掌好像应付着颇为吃力,不得不向后一跃,柳玄连忙跟上,二人越打越远,好像是潇涯被柳玄逼的总是后退,直到他们看那拨人都看不见他们了,两人便也不顾着演戏了,连忙就跑。
孙灼府那边崆峒掌门见柳玄迟迟未归,心下焦急,忙派弟子去查看。然而弟子回报却说找不到人影,他才脸色一沉,道:“糟了,那人和他是一伙的。”
此刻,潇柳二人已经跑到很远了,甚至已经开始走路。
“我们现在去哪儿?”
柳玄看看他,轻声说:“你现在除了炽雀还能去哪儿?”
潇涯眼里流露出无奈,心中刺痛,便不再多说。
一路上沉默了很久,潇涯突然说:“柳玄,我大仇都已经得报,我怎么反而一点都感觉不到快乐?”
“那说明,你的心本不属于报仇。”柳玄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就淡淡地说。
“也罢,属不属于都是我的使命,但是接下来的生活,大抵就要属于我自己了。。如果我入族,我还能是明道宗弟子吗?”潇涯深吸一口气对柳玄说。
“应该可以,组内也是有先例的……你不是说明道宗没了吗,那你又何必在意?”
“明道,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山门不在,但是我还是明道宗的人,生生世世,永无更改……对了,你跟我说点关于炽雀的事吧。”
“炽雀,就在炽雀山上,每一个族人都经过炽雀的认可,然而你却因为从小在明道宗长大,虽然身上流着炽雀的血液,但是还不能算是族人,每个人都只能服从族长的安排。不过如果你体内的炽雀觉醒,或许就有机会成为下一任族长。”
“觉醒?怎么觉醒?”
“每个人觉醒的方式不一样,这就是难点所在。不仅需要坚韧的毅力,还需要机缘。不过,我宁愿此生都不觉醒。”柳玄淡漠的眼神里,好像从未在乎过这些,那他到底在乎什么呢?他又为什么而活?潇涯心想,但是有感觉不便问出来,也就将这疑问埋在心底。
“炽雀山还有多远?”
“不远了,加快脚步,今晚能到。”
潇涯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好默默跟在柳玄身后。
果然,到了傍晚,二人就到了炽雀山。炽雀山上没有一点绿色,全是黑色的草和干枯的树木,就好像整座山都被火烧过一样。
“我们应该先去拜见族长。”柳玄说着,嘴中便发出一阵“咯咯”的奇异响声,只见一只黑色的类似于乌鸦但又比乌鸦大的很多的鸟应着声音飞了过来。这鸟好像有灵性,扫了一眼二人转身就飞走了,但是又不是飞的很高很快,就好像给二人带路一样。
“这鸟……”潇涯心下奇怪,不由问。
“他是从小就被族长的若火焚烧长大的鸟,所以只有族人才可以使用它,这鸟专门用来带路或是传信。”
就在这说话期间,这鸟突然“嘐嘐”地叫起来,声音格外凄厉,潇涯后背一凉,暗道:这什么鸟啊,跟鬼叫似的。
柳玄却笑了:“哼,这家伙好像还挺戒备你的。这两下是提醒我说的太多了。”
潇涯心中咂舌,道:“这鸟还听得懂人话?真是神了……”
正说话间,那鸟突然顿住了,回头看了二人一眼,竖直就向上飞去了。
柳玄轻轻说:“到了。”潇涯左右一看,这里全是黑色植物,完全看不到人迹。
“这……”
柳玄也不多解释,指了指一个很粗壮的树干,这树干七八个人环抱才能将它围住,潇涯随即意识到所谓的族长,就在这个树干里。
“参见族长”二人齐声道。
“进来”一个很沉很阴森的声音传来,但分不清年龄是大是小。那棵树树干突然无声地裂开一个口,好像是让二人进入。
潇涯走在柳玄后面,柳玄走进树洞,树洞里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灯亮在族长头上。
“任务可完成?”
柳玄点点头,从袖口里掏出个包裹,只见族长一伸手,包裹就像受了什么吸引一样自己飞了过去。
潇涯是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神奇的功力,看得目瞪口呆。那族长见状,轻笑着说:“万物皆有引力,如果你的引力大于物体的引力那万物皆可被你吸引。不算什么深奥之学。”
“那如何提高自己的引力呢?”
族长不说话了,看了看柳玄,示意他可以退下。潇涯不禁有点发愣,柳玄一走,他不知为何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没了他,难道我就这么没了底气么?潇涯直了直腰,心里暗想。
“跟我来。”族长走出树洞,潇涯紧随其后,就跟着他左拐右拐,也不知这族长怎么能记得下这路,总之最后此人竟然在没有一丝迟疑的情况下走到了一间石砌的房子门口。
这个房子整体都是白色的,和周围的黑色植被形成鲜明的对比,十分扎眼。这个房子没有门,要说门只能说是一个洞口。族长走进房子里,这房子十分奇怪,一进门就是只有一条路可走,而且这条路也是一点颜色一点装饰都没有,只有惨白的墙,就好像人骨的颜色一样,让人不寒而栗。这条路很深,大约有足足一百多米。潇涯跟着族长,内心打起了鼓,心下开始戒备,一手按在剑上,时刻准备拔剑。
就这样走到道路尽头,只有一间石室,这间石室没有窗户,也没有门,整个都是密封的,要说唯一的出口,只有那个通道另一头的门。但是里面的生活用具一应具全,潇涯心下疑惑,却见族长点了灯,把房间照得通明,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潇涯,坐下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潇涯心中一凛,这时他才借着灯光打量族长:和柳玄一样的黑袍,只不过黑袍边缘镶得却是白色的边,他面容上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但是眼睛里却有着超越他自己的年龄的睿智和深邃。
“潇涯啊潇涯,是你太小看我炽雀族了呢,还是我太高估你的观察力了呢?你是我炽雀后人我岂有不知道之理?从你出生的那一刻,我就可以说是时刻关注着你,你的成长,你的改变,我都了如指掌。”族长微笑着看着潇涯,有点讽刺的味道,但更多的还是有一种身为族长的习惯性微笑。
潇涯突然有一种所有的秘密都被窥探的感觉,在这个男子面前他好像什么都无从隐瞒,他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了炽雀的可怕和无孔不入。
“你既然知道那段往事,那我现在就烙印让你获得炽雀认可,从今以后,不再是明道宗人,只是我炽雀一族。”
“什么?!不再是明道宗人?”潇涯几乎跳了起来,“柳玄不是说族内有先例……”
“先例是有的,可是你身份是明道宗人,难道你不知道我炽雀上一任族长几乎死于那个洛癫吗?我炽雀与明道不共盖天!”
潇涯一时语塞,张了张嘴抱着一种侥幸继续说:“洛癫是我父亲,他已经死了,明道宗也被那个孙灼毁了,还不能放过吗?”
族长一愣,突然长叹一口气,苦笑着说:“潇涯啊,看来是我太高估你了……你说是孙灼毁的明道宗?我还以为你都了解了这一切才来的这里,如今看来,你真是糊涂之极啊!”
“什么……你说,孙灼不是毁掉明道宗的人?”潇涯此刻彻彻底底震惊了,他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加上孙灼的反应是不对的,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不可能!你骗我!”
族长又摇摇头,继续说:“诶呀,到现在你都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也不好好想想,孙灼区区一个太守,哪里来的能让你癫狂的药物?就算他平时与江湖人士有交集,但是就冲他所交结的人,怎么可能有如此珍贵的药物?”
潇涯现在才彻底呆住了,这一点他从未想过,只是凭着一本日记就判定孙灼是凶手。
“还有,那本日记如果是洛癫所写他死的时候明明是在炽雀的花山上,怎么可能跑到明道宗的思过崖上?除非孙灼他知道这段事情并且知道洛癫已死,那如果他知道洛癫死了,还要喂你毒干什么呢?而且他只不过是一个太守,就算他在明道宗安插了眼线,那眼线也不可能知道这明道宗多年的积蓄和明道宗所在。就以他的能耐,做不到这一点。如果真的是他,他又为什么给你明道经和金银?他自己私藏起来不就好了么?难道他是故意让你来找他寻仇的吗?难道是他自己活的不痛快了?非要让你活下来杀了他?”
“那么照你这么说,你知道凶手是谁了?”潇涯颤颤巍巍地问。
“你这个榆木脑袋,到现在还要问我!算了,跟你说明白吧,策划这一切的人,就是我,为了给南殇子前辈和南陌报仇。至于孙灼,他只是我的一个工具而已。”
潇涯感觉眼前一黑,天都好像要裂开一样,如此多的疑点,他竟然一个也没有看出来,还坚信不疑的认为孙灼就是凶手……“柳玄呢?难道他靠近我与我交为朋友也是你们一手策划的?!”他只感觉自己的声音好像都属于自己,是从一片干涸了的沙漠里传来的。
“是的,不过他和你成为朋友可是他自己乐意,我给他的任务就是把你带回来。否则你怎么能知道你是炽雀族人?”
“柳玄……为何要瞒我?!”潇涯泪水滑过脸颊,这么多天发生的事,不断把他推进深渊,先是知道了身世,然后又去报仇,报完仇却发现主谋不是他,而是自己最好朋友的族长。
“那么,你决定进入炽雀么?”
潇涯看着族长的眼睛,泪痕还在脸上挂着,冷笑着十分可怖:“今生今世,我都是明道宗的人,绝无可能与杀我全宗的人同流合污!”
“哼,我杀你全宗?!那谁又害死了我们的族长?谁为我们族长的他的女儿报仇?杀死的可是你的姥爷和母亲!就算你为明道报仇,你都杀死了孙灼,难不成还要与我炽雀开战?”
“当年若不是南殇子前辈提出那个要求,我父亲又怎会离开?造成这一切的还不是他自己?再退一步讲,就算是我父亲的过错,你们竟然用九十六条人命来偿还两人人命,未免也太残忍!我虽是炽雀后人,但是养我的却是明道宗,教会我做人的是明道宗!看在我母亲和南殇子前辈的份上,我不会找你们报仇,但是,我就算是死也不会选择成为炽雀族人。”潇涯这话说得坦荡,眼中露出精光,一连大义凛然。
族长怒极反笑,凛声说:“那好,我便尊重你的决定。记住,宁死不选择炽雀。”族长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说:“南殇子前辈在天有灵,今日我司徒铭志替您处死不孝子潇涯,如此孽雀,当浴火反省。”
潇涯见他说的话有异,直接拔剑使出全身功力刺向族长。岂知那族长好像恍若未觉的样子,直到那剑眼看着就要刺进他的后心时,人突然不见了,潇涯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已在数米之外,正冷冷地看着潇涯——好厉害的轻功!“不要费力了,我想做的事,谁也挡不了我。”说着不知手上飞过来什么东西,正中潇涯。潇涯只觉着身上好像没了力气,登时就躺在地上了,但是还能说出话,思维还是清晰的。
“如果你后悔了,大声告诉我,我可以听到。”
族长走了,潇涯依旧一声不吭,他打定了主意,宁死也绝不违背自己的初心。其实族长什么都算计好了,只是他忽略了一点:他以为潇涯就像炽雀族人一样,把自己的种族放在一切之上,炽雀对于潇涯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组织,不像明道宗,有他一辈子最温馨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