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可八岁的儿子冀小北滑滑板无意将尹霓裳撞倒时,尹霓裳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起“事故”,就连重心倒地后也丝毫觉不出疼痛,哪怕膝盖擦出了一大片鲜红,手掌心亦有多处小擦伤。
当晚没什么特殊。燥热,烦闷,心悸,恍惚,无意识,她只是照“常”来小区里散步。每晚九点出门,不到十点归家。
窦可将尹霓裳送回家时,她的亲哥哥窦予正在书房看书,《周易》。
见着眼神空洞的尹霓裳,窦予一时竟忘了此刻该怎样正常言语。
“哥,小北刚才滑滑板把嫂子给撞了,真是抱歉。”
窦可眼睛看向被小区诊所大夫用碘伏紫药水处理过的尹霓裳的膝盖。
“老公,不怪小北,是我自己走路太恍惚。”尹霓裳解释道。
尹霓裳近来确实不太正常,窦予是知道的。
早上熬汤忘记盖锅盖,恍惚着在家里踱步,出门不关电视,更不老公长老公短地想办法逗窦予开心了,话变得极少,半夜做梦惊叫,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此刻,窦可看着眼神空洞的嫂嫂,似是也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没事,谁都不怪。小可,你先回家吧。”窦予对窦可说。
“嗯,好。照顾着点嫂嫂。嫂嫂,我回去了。”窦可出门时,递给窦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窦予和窦可同住“泰禾心安”小区,窦予住三号楼,窦可住九号楼。
这晚,窦予睡回了卧室,尹霓裳并没什么反应。
半夜,尹霓裳似乎还是做梦不断,惊叫了好几次,窦予心疼得厉害,被折腾得几乎一晚上没怎么合眼。
亏得第二天是星期天。
窦窦小考结束后就回槐树里陪姥姥姥爷了,所以也不清楚家里爸妈的任何状况。
第二天一大早,窦予给还睡着的尹霓裳做好饭之后,去了窦可家。
窦予和窦可一致认为,尹霓裳最近的异常行为举动是因为窦予,因为打掉的孩子的事。尹霓裳是被窦予疼惯宠惯的,窦予近三四个月的不太“体贴”,可能确实刺激到了尹霓裳,给她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
“哥,你说嫂嫂会不会真的是有什么心结啊。说真的,除了打孩子这件事,嫂嫂这些年真的很贤良,爸妈和我都是喜欢她的。只有窦窦不行吗?”
“倒也不是,我可能更在意的是她自作主张的任性做派,不管怎样,她做得确实不对。当然,我也有点自私了。”
“没有没有,我理解你,也理解她,哪怕不清楚她打孩子的原因。”
......
兄妹二人的谈话还是打扰到了睡在里屋的冀远哲,他于是起身走向了客厅。
“哥,要不带嫂嫂去看看医生吧,至少配点药,安安神。至于孩子的事,我不好说什么,但我同意窦可的说法。”
听了冀远哲的话,窦予点点头。
当窦万、张乃英、窦可、冀远哲一同出现在人民医院神经内科时,被窦予带来看病的尹霓裳顿时感到一阵害怕,好像自己真的有毛病一般。但是也不便说什么。
“先生,您太太得的是轻微癔症,一种心因性疾病。”一名老医生看过尹霓裳的情况之后跟窦予说。
“大夫,我听不太懂,能解释一下吗?”张乃英说。
“这个我正要说的。以她的情况来看,得这种病多一半跟心理因素有关系。是生活中或情绪里的某些事件引发了她的精神障碍。表现出假性痴呆、感觉障碍,心烦意乱,夜梦繁多,意识不太正常等症状。不过,无需担心,她的症状算是很轻微的,多做心理上的疏导治疗,短期内或许就可治愈。家属得多多配合啊。没事,都不要紧张。”
老医生看着“木讷”的尹霓裳,温和慈祥地说。
“孩子,你要多放松心理呀,没什么大碍的。”老医生补充道。
“大夫,您懂解梦吗?我感觉我最近经常在做一个梦。”尹霓裳忽然问。
“哦?说来听听。”老医生和众人都很好奇。
“刚跟您说了,最近几乎夜夜做梦,而且不怎么间断,还时常在梦里就大叫,很难醒。醒来又不太记得住梦。但是有一个梦我记得十分准确,做了好几次。我梦到我十分容易地随手那么一捉,就能捉住飞鸟,并且,那鸟儿还在跟我对视......”尹霓裳的眼神里满是不解。
“呵呵呵,孩子,《周公解梦》有:‘捉住飞鸟,远信至’。看来,远方将有什么消息给你捎来啊,喜事,不怕。”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倒是得“癔症”的尹霓裳似乎有些明白了。
“霓裳啊,让窦予帮你请几天假,妈到家照顾你几天吧。不管什么事,身体最要紧啊。我和你爸不逼着你生儿子的,我们希望你健健康康的,不要有心里负担和压力啊。不想要孩子了,咱就不要了,没事。”
张乃英心疼地对尹霓裳说。
“是,是这样,孩子。”窦万也说。
尹霓裳笑着点点头,轻轻地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公公和婆婆。
十多年来,婆家人对尹霓裳真的可以说疼爱有加,包容有加。她未曾后悔过嫁给窦予,嫁到窦家。
公公婆婆是有涵养的公道之人,哪怕当初确因学历不看好过尹霓裳,可既然嫁到了他们家,他们就会用心去接纳。更何况,尹霓裳值得他们对她好,十几年相处下来,从方方面面讲,尹霓裳都是合格的好媳妇。
得了“癔症”的尹霓裳此刻感到很是幸福。
只是,她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远信至”的含义。而头顶南边的天空像是马上要下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