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言把穆宇超和郝琪琪的事跟织风说了之后,织风会心地笑了笑,真心实意地为郝琪琪感到高兴,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第一次去“关村大盘鸡”时的情景。
虽说穆宇超是自己班的班长,可织风和穆宇超打的交道并不比真言和穆宇超打的交道多。穆宇超住319寝室,织风住321寝室,平常就算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仅仅是简单地问候两句而已。
许愿就不一样了,他经常去319寝室串门,有时坐在穆宇超床上打牌打得走不起身,和穆宇超交情还算不错。
所以,许愿多少还是知道点穆宇超和郝琪琪之间的情况,可他并没在织风面前多过嘴。
许愿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有点话多,可那些话多半都很不紧要,但凡涉及到人事的隐私紧要话,他的口风往往最紧,不喜欢无端惹是生非给别人制造麻烦,为人厚道得很。
大一下半学期过得似乎比上半学期要快,转眼,考试周又来了。许愿收起平时的吊儿郎当,将“佛脚”抱得死死的。
一起复习时,真言还和织风夏瀛说:“虽然许愿是在‘临时抱佛脚’,但他认真复习功课的样子真的特别有魅力。”
二人看着许愿笑笑,都表示认同。
不得不说明的是,许愿的记忆力在他们几个人当中是最好的。只要是他复习过的内容,他一定会记得很准确,而不只是知道个大概。
考试结束后,许愿极为“嘚瑟”地跟织风说:“兄弟,老哥这次可是也要拿一等奖学金的。觉得老哥我争气否?哈哈哈哈哈。”
织风当然相信他,相信自己的兄弟。
放假那天,许愿和真言把织风送去了火车站。真言表现得很是“洒脱”,倒是许愿,莫名其妙地焦灼起来。
“织风,跟我到家里住两天再走吧。反正票也不难买,而且,许连生和罗敏都想你了。给个面子?”
许愿的语气里尽是诚恳。
织风听了,眼睛无意识地睁大了一圈,随即笑着说:“不了不了,怪打扰你爸妈的。”
“你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我可不爱听了哦,走吧走吧,跟我先回我家,反正我家就在这附近。”许愿拉着织风的皮箱就往自己家方向走。
“要不,你就去吧,跟许愿住两天。”真言笑着说。
织风和真言看着许愿拉着皮箱“远去”的背影,感到今天的夕阳格外的温暖。
“许愿,等等我。”织风大声地喊向许愿。
许愿听了,又拉着皮箱跑了回来,表情不能更傲娇。
于是,许愿和织风把真言送去了汽车站,并看着她坐到了远恕大巴上。
然后,俩人开开心心地回了许愿家。
“爸,妈,你们看我把谁给你们带回来了。”许愿刚自己开了家门就嚷嚷。
只见客厅沙发上,许连生,罗敏,罗兰齐齐扭头看向了门。
看到站在许愿身后的织风后,罗敏连忙站起身来,待见地把织风迎到了沙发上。
许连生则快步走去厨房,给织风新洗了几个苹果。
“妈,晚饭咱吃什么?”许愿拿起一个苹果边啃边说。
“织风,你想吃什么啊,阿姨给你做。”罗敏没管许愿,微笑着问旁边的织风。
“阿姨,我们随便吃点就行。”织风表现得还是有些拘束,尽管他不是第一次来许愿家,也不是第二次来许愿家。
“孩子,不需要跟你阿姨客气的,要不咱出去吃吧。”许连生建议道。
“行呢行呢,织风和我姐也都好久没来过咱家了。就去外头吃。”罗敏回应道。
而此时的罗兰,正在细细打量着他最心爱的许愿的这个小伙伴。
过了半刻钟后,许连生开车,载着罗敏、罗兰、织风、许愿去到了他们家常去的鑫悦饭店。
“织风,姐,你俩都随便点啊,看看自己想吃点什么。”许连生坐在饭桌上招呼着。
罗兰不客气,接过菜单,很迅速地点了几个菜,有荤有素。
而织风仅仅点了一个麻婆豆腐之后,就怎么也不点了。
许愿有心,又专点了一些织风喜欢吃的......
未曾说话的罗兰终于开口了:“孩子,你名字哪两个字啊?姓什么呢,之前就听我们许愿提起过你。”
“阿姨,我叫织风,织女的“织”,大自然里的那个“风”。姓尹,伊利的‘伊’去掉单人旁那个‘尹’。尹织风。”织风礼貌地回答道。
“哦,那个尹啊,尹织风。我一直都以为是殷秀梅的那个殷呢,云城话里‘殷’,‘尹’同音的。”
罗兰笑着说。
罗兰是罗敏的大姐,许愿的大姨,以前在远恕西盘区妇幼保健院做妇产科医师,前几年调到了云城。
“南方的小伙子就是秀气,不像我们许愿,五大三粗,皮糙肉厚的。”罗兰开玩笑着看看许愿说。
“大姨,有你那么说话的吗?你变了。哼。”听了罗兰的措辞,许愿使劲地白了她一眼,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哈哈,我们许愿怪我了,大姨逗你的啦,你是大姨我接生的,才舍不得挤兑你呢。”罗兰边说边抬手摸了摸许愿的后脑勺。
“又来了又来了,你是不是见我一次要说一次我是你接生的啊。大姨,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许愿站起身给大家茶杯里添上了水。
“这就嫌我唠叨了?你妈生你时难产得要命,你姥姥心疼你妈,紧张得手都在抖,是我沉着冷静,胆大心细地接过你姥姥的班儿给你妈接生的你......”
罗兰的这些话真的说过太多次了,许愿感觉她就是祥林嫂本人。但许愿很爱罗兰是真的。
“我是跟人家织风说,你不想听,把耳朵给我罩起来。”罗兰这句话一出,又惹起一阵笑声。
“大姨,你找织风听你讲故事那可算是找对人了,他最喜欢听故事了,是吧织风?”许愿说着朝织风眨了眨眼睛。
“哦,噢,是。”织风只能这样说。
罗兰听不出许愿话里有话。就算有,她也完全不会计较,于是起范儿开始了她的“演讲”。
“其实,给许愿妈接生是我第一次有他姥姥在场的情况下给人接生。那次也确实很考验功力,但我做得很成功啊,所以当然自豪了。”
许愿一家人确实也是服气他大姨的技术的,哪怕听她叨叨过很多次,可每次听还是比较敬畏。
“他姥姥是旧时的稳婆,给人接生了一辈子,经验很丰富。唉,稳婆一点都不好做啊。社会上也一直不大看得起做稳婆的,可是我不一样,我打小就敬重羡慕他姥姥的职业。要没有精良妙手,菩萨心肠,又哪儿敢承起这重任呢。因为喜欢,我很小时就跟着他姥姥,到处看她给人接生。别人也都说,我接生是得了她的真传,哈哈,我听了挺开心的。后来,我进了远恕西盘区妇幼保健院,又接受了专业的业务培训,接生技术就更加纯熟了。于是,找我接生的人,信任我接生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咦?大姨啊,这些你好像没讲过。”许愿说。
“给你妈讲过。你哪有耐心听这些。一边儿去,我给织风讲呢。”罗兰笑着看向织风。
“嗯嗯,阿姨,我在听呢。您接着讲。”织风确实听得有了些兴趣,关于稳婆的事情,他确实没听过。
“哎呦,你看看,你让我讲,我倒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讲了。”罗兰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
“阿姨,您就随便讲吧,我都喜欢听的。”织风害羞地搓着手说,“阿姨,您接生了那么多孩子,有没有您印象比较深刻的接生场景?”
“有啊,很多很多,就许愿出生那年,在远恕,嗯,那会儿我还在远恕,有一家我就挺有印象的。”
大家现在也似乎都听进去了,都在等着罗兰讲。而很多故事也总有被讲出来的机缘。
“远恕有一家......哦,也是姓尹的人家,就跟你一个姓。那个老尹家好像是有两个女儿?我也不是太清楚。九零年三月初八我给他一个女儿在他们老家槐树里接生了一个6斤6两的女儿。之后八月初三,我又在远恕老城的古城庙里给她的另一个女儿,嗯,应该是老尹的女儿,是,是,那闺女叫老尹爸爸,我想起来了,接生了一个7斤4两的儿子......”
织风的生日正是八月初三。听到这里,织风心里感到特别的害怕,是真的很害怕。
“为什么我对这家印象最深呢,首先,他家这两个闺女都太漂亮了,哈哈哈,模样长相那可真的好看得不多见。哦,她们现在应该和许愿妈差不多大。我比许愿他妈大十九岁。其次,给这俩孩子接生的时间我太有印象了,一个三月初八,一个八月初三,还是姐妹俩生的一女一儿。再有就是,他家生儿子的这个女儿听他说好像是命太硬?所以得在供奉神位的地方生?我也不太清楚怎么一回事,反正八月初三那天风雨交加,雨下得特别大特别大,他家人把我接去古城庙给接生的。但这还不算什么,他家这女儿的儿子一出生,旁边就倒下一个中年妇女,真的是没几分钟就咽气了呀,妈呀,真的,当时真的吓坏我了.......”罗兰讲着讲着不自觉顿了顿身子。
“总之啊,接生不易,生孩子更不易,产妇的情况各有各的不一样啊,太多了......”
罗兰还说了一些事例,比如什么电视上常演的“狸猫换太子”,她就真的碰到过。比如,接生的孩子有两只手两只脚都是六个指(趾)头的。再比如,孩子刚离了母体就去世的等等等等。罗兰说,她是怀着大爱去接生每一个孩子的,她希望经由她手接生的孩子都可以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成长......
因为有织风在,许愿一家人都很耐心地听罗兰讲了很多很多他们之前没有听到过的故事。对接生孩子这项事业也有了和之前不一样的看法和认识。
也是这一次,许愿完全理解了大姨这些年来对他的爱......
而一旁的织风则彻底听傻了。整顿饭,他都在“神游”,他害怕,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