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铁戈轻轻撩开营帐的门帘,透过缝隙看到了与平常不同的镜像。族中壮硕的武士们正在擦拭自己手中的刀,而妇女们则在安抚马儿,本该是入睡的时候,大家却都在忙碌着而且都没有说话。孩子的眼睛闪烁着,将门帘缓缓拉上。
“阿妈,我们都会死吗?”铁戈小声的问。
一个中年妇人吹熄了桌台的火烛,走过来抱住了铁戈。这位被唤为阿妈的女子是铁戈的母亲,郭宁。娜苏尔。她曾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如今虽然不再年轻,但依旧风韵犹存。她怜爱地摸着铁戈的发髻,低声道:“傻孩子,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中原的人不是阿爸的对手。要知道,他可是草原上的猛虎啊。”
“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啊。”铁戈低下头,“哥哥们都可以随阿爸一同作战,而我。。只能在这里呆着,我,我也想强大起来啊。”
“铁戈是个好孩子,以后一定会和阿爸一样,成为草原上的猛虎的。”娜苏尔抱起铁戈,将他放在床上,盖上厚厚的羊毛被子,亲吻着铁戈的头,眼底闪过一丝悲伤。“那好孩子要睡觉了,睡好了才能有精神成为像阿爸一样厉害的人。”
铁戈听话的闭上双眼,道:“我知道了,阿妈晚安。”
娜苏尔背过身去,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中原的铁骑明天就会踏过这片土地,所有的武士都在为最后的战斗做准备,就连所有的女人都随身携带着一把匕首,如果不能杀敌,便割破自己的喉咙。娜苏尔走出大帐,望着天上的月亮,像月牙一样,反而透出一丝诡异的光亮。帐外的族人们虽然都在忙碌着,但却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面对着自己最后的结局。
“郭宁。”不知什么时候比莫干出现在她的身边,“你。。哭了?”
“伟大的族长,”娜苏尔赶紧抹干泪水,强挤出一丝微笑,“愿伟大的盘鞑天神会保佑我们,度过明天的劫难。”
比莫干点了点头,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玉佩,递到娜苏尔的手上。
”这是?“娜苏尔不解的看着手中的玉佩,它仅有两个大拇指那么大,通体晶莹,边缘有一丝破损,总体呈现出一条翔龙的姿态,背面则印有‘苏豫’的字样,”这不是,中原的玉石吗?“
“没错,这是十年前中原****时,战死的风虎元帅苏豫的遗物。那场战斗之惨烈,据说一万风****全军覆没,就连冀州城都被血洗。”比莫干缓缓讲述:“这个玉佩,则是我从一羽人手里得来。”
“这个玉佩要用来做什么?”娜苏尔问道。
“它是救铁戈这孩子的东西,你夜间趁他睡熟,将这个玉佩挂在他的脖子上。”比莫干紧皱着眉头,“这一定对铁戈这孩子不公平,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但只要铁戈能活下来,就是最好的办法。”娜苏尔点了点头,眼眶湿润了起来,“铁戈有这样一个好阿爸,是他的福气。”
“郭宁,我对不起你。”比莫干摇了摇头,“我对不起你和铁戈,我能做的,就是祈祷愿盘鞑天神保佑你。”
“族长,你要找的人来了。”比苏勒疾步上前,身后跟着一个神秘的黑袍人,那人一袭黑袍,带着一顶黑色的斗笠,也用黑纱遮住了自己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摸样,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息。那黑袍人冲着比莫干点了点头,表示问好。
“你先下去吧,郭宁。”比莫干鞠躬行了一礼,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娜苏尔也鞠躬行了一礼,退了下去。走到帐角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比莫干兄弟二人和黑袍人进了世子铁戈的帐中。
或许,一切真会好起来吧。
华桀冷冷的看着这片草原,身着厚重的银甲,肩甲处印着一头栩栩如生的银色龙头,这是一种象征,象征这他是整支银胄骑的统帅。
“这是第几日了?”华桀摘下铁盔,露出一张如刀刻般坚毅而英俊的脸庞,脸颊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有眼底蔓延而下,像是随时要裂开一样,他浓眉紧缩,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回禀将军,”身旁的一名骑兵答道:“刚好第十日。”
“仅十日么。。”华桀目视远方,“蛮族当真如此无力?这一路连破两族,仅用十日么?”
草原一片苍茫,整队银胄骑就那么在风中驻着,像是雕塑一般。
许久,华桀眉间一动,随即戴上了铁盔。
远处,一个黑影缓缓出现。
“草原猛虎来了,准备好,打猎开始了。”华桀抽出背后银枪,立于手侧。
烈日当头,面对着浩荡的银色大军,比莫干手持圆月马刀,骑马缓步上前。身后则是一队横刀立马的赫苏武士,每个武士都眼神坚定,毫不畏惧,他们早已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比莫干半眯双眼,如同伺机待发的猛虎,在瞄准自己的猎物。
“准备,”华桀沉声道。
身后的银胄骑兵都抓起缰绳,手举长枪,整军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多余。
“伟大的赫苏族武士们,你们做好准备了吗?”比莫干眼冒精光,苍老的声音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武士们没有说话,但都抽出了腰间的马刀,身体呈现出一种俯冲的姿态,紧盯着草原另一边的银色大军。
整片草原顿时一片死寂,每一丝风吹草动都尽是肃杀之气。
两只军队不知对屹了多久,谁都没有轻举妄动,仿佛都在等待着对面出现松懈。
一片草叶被风卷起,在空中划起一道美丽的弧线,阳光撒在这不起眼的草叶上,让它在这幅静态场景中显得更加刺眼。突然,华桀长枪刺出,举过头顶;几乎是同一时间,比莫干马刀横于胸前,直指前方!
“全军冲锋!杀!”
“伟大的盘鞑天神保佑我们!”
一时间,整片草原沸腾了起来,马嘶声,哀嚎声,咆哮声混杂在一起。蛮族的烈马飞快,一名赫苏武士一马当先,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马刀,狠劈在面前一名银胄骑兵的肩头,武士自知得手,嘴角微微上扬,只见银光一闪,这名武士的笑容僵硬了,一杆银枪笔直的洞穿了他的胸口。他不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死盯着面前的骑兵,但最终还是跌下了马,一把断成两节的钢刀落在眼前。
比莫干一俯身,一道银光从头顶划过,他手腕一转,圆月弯刀划着弧线斜着刺出,准确的刺穿了一名银胄骑的咽喉,铁甲头身的细微交接处咽喉正是这套铠甲唯一没有防备的地方,而比莫干刚一照面,便洞察了这一微小的弱点。
一杆长枪刺穿了马的脖颈,马上的武士刚跌落下来,瞬间就被铁蹄踩成了肉泥。伴随着尖利的呼啸声音过后,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爆炸声。草叶被连根斩断、泥土、断刀、乃至人体残肢在空中纷飞,刀切入肉身的脆响声不绝于耳,天空都被映出一种诡异的红色。又一波冲锋开始。怒风伴随着鲜血的味道,刺激着铁赤的鼻腔,他再也忍耐不住,骨髓里蛮族的血性爆发,只见他一声暴喝,从马上腾身而起,手中长刀圆舞,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圈,切断了四名银胄骑兵座下宝马的马腿。然而没等他站起来,纹着银龙的枪尖便洞穿了他的额头。他倒在了浸满鲜血的草原上,手指像是要抓住流失的生命似的奋力攥成拳头……手臂渐渐垂下,手指也渐渐松弛了。华桀抽回长枪,冷冷的冲向他的下一个目标。
突然,又一声怒吼如虎啸般传来!比苏勒一马当先,随着他的怒吼,在这片战场的四周,出现了上千名无规则高速移动的赤马骑兵,他们以一种闪电般的速度从远处直插进来,直直地切入战场。
“有伏兵!”华桀将长枪从一名赫苏武士的尸体中拔出,他一声闷吼,在战场上炸开来:“是风雷游马骑!全军列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