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秋梧打起纱帘,冯兰旭一面进了琉妃内室一面叫着,琉妃正坐在绣凳上,身后的侍女正在帮她梳着一头长发。
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琉妃面上笑意微去了一分,弹指间已快二十年,芳华只在刹那。
虽现在皇上亦不再选秀,她独掌后宫,但这皇宫却越发像一个金丝笼,将她的一生都困在了这里。和皇后争了这么久,却不曾料到当她死后,萧离却如换了个人似的,对她渐渐漠然,整天待在凤仪宫里,政事也渐渐不理,全部交到三皇子手中,而她的儿----萧延,却似被他遗忘了。
她----终究没有争过姚雪吟,没有争过一个死去的人。人世尘烟转眼没,风云聚散,谁知将来又是什么光景呢?
“姑姑,想什么这么出神呢?”冯兰旭坐在琉妃身侧,疑惑地看着不发一言的琉妃,虽已年过三十,但依旧美丽,有着万千风情。
琉妃微回过神来,微侧首对着冯兰旭柔柔一笑,微微摇头,只有对她,琉妃方能露出如此温柔的笑容。
她的侄女像极了她初入宫那时,带着很多的期望与美好的梦想,想在这帝王之家争得自己良人永远的眷顾。记得当初自己初入宫时,何尝不是一副小儿女情态,那时的她,受尽帝王恩宠,未满一年便诞下皇四子,荣极一时。
每当去凤仪宫请安时,皇后坐在殿上,端庄雍容,身着只有皇后方能穿上的凤衣,如火光中的凤凰,居高临下,带着凉意看着她。她眼中的凉意,如七月的寒冰让她蓦然清醒,这是在皇宫。
记得在延儿还不到三岁的时候,景贵妃便逝世了,琉妃记得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似不食人间烟火,那种美足以摧毁一切,每次见皇上与她在一起那样怜惜温柔的眼神,都令她嫉妒。
后来,听闻她竟是夷国一个族长之妇,被皇上看中带至北国,直接便封了贵妃,那是多少北国妃嫔梦寐以求的尊贵地位,但却如此轻易给了一个附属国的已嫁之妇,更令她心中不甘,她自己已经察觉到,心中有一样东西在这皇宫中正慢慢坚硬。
记得那次哥哥自边关归来,带来景贵妃丈夫死讯的时候,自己心中那种畅快的报复之感,她告诉了景妃,那一刹那,景妃在她面前一脸苍白,摇摇欲坠,她又感到一股莫名的快意,自己那时便知道,在这深深的皇宫中,她已不是当初那个年轻善良的少女了。
仅半年,景贵妃便去世了,看着萧离在琉璃宫中喝醉,一脸哀伤,口中喃喃唤着景妃的名字,她亦碎了心神,她不知自己是否做对了,是否值得,但过往已定,她亦无力更改,只得忍着一地的心伤,看着她的君王自悲伤中慢慢走出来。
内室中,一地光影,香染纱袖,窗外浓夏轻悄。
“兰旭,找姑姑可有事么?”琉妃已梳好的髻发,立起身牵着冯兰旭坐在桌前,身旁的侍女沏了茶悄声而出。
冯兰旭朝秋梧挥手,秋梧微行礼亦出去了,远远立着。
“姑姑,不知怎的,现在三皇子常去夕景园夜宿,对她亦一日比一日好,有时甚至跟我说,她身子弱,清晨的请安便免了,我才是他的妻,他为何如此对我?”冯兰旭眼中恨意渐现,寒意布满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