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金兀蒙连夜回了王宫,第二日清晨处理完国事,去到那别院中天已大亮,宫中内侍皆以为他在寝宫中休息,都不敢打扰。
“姚帅,”金兀蒙已入了密室,无声息出现,姚远着了一袭绛紫薄衫,倚在椅中看书,虽清瘦了许多,但目光依旧灼灼,丝毫不像一个重病在身之人。
他在这间屋中已呆了大半年了,屋外某处守着两名暗人,若无人陪同他一个人出屋,刚迈出屋子便被他们请回屋中,有时会有人带他到院中散步,那个不喜言谈的男子或是金兀蒙,陪他在园中走走,有时晒晒太阳或是下盘棋。他武功恢复很慢,或者说这大半年来一直都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没有丝毫的武功,园中格局怪异,似以五行八卦布之,他不谙此道自然很难走出。
这个小院虽奇怪,却也风景极好,他时常在想若以后能与若儿有个这样的家,该有多好!自黑暗中醒来时,他第一个念头便是:若儿肯定以为他死了,她该哭成什么样子。每每想到这里,他总是心痛如割。
姚远放下书,看着这个年轻的君王,二十五岁的君王,身经百战,骁勇善战,有谋有略,心中暗叹着夷国之幸,起身拱了拱手道:“王上今日来此,可有事?”
金兀蒙笑着,露出微微的暖意,姚远记得初见他时,他一脸冷峻,目光迫人,更别说微笑了,看他醒来后,便将他丢给一群太医冷冷离去了。后来,当他问及为何死而复生时,金兀蒙虽眸中无甚暖意,但也大略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姚远便知自己也许是一颗与北国谈判的棋子了,却只是不点破,静静养着伤。
渐渐地,这个君王开始改变,最初称他姚远,而后来称他为姚帅,面色也渐渐变得柔和,对他谦恭有礼;开始他只谈军事,后来当姚远偶尔提起姚若时,他亦柔了眼色,也会问问姚若的喜好,当他回忆姚若儿时趣事时,这个冷峻的一国之主也会认真地听,时不时唇角会轻轻扬起。
他不知金兀蒙为何会变得如此,但与他如此久的相处,他越发欣赏这个年轻、有才略、也有手段的君王,他肯定了一点:这个年轻的君王不会伤害他,甚至有些不舍得伤他。
记得有一次他病发,一个太医替他针炙止痛,一时紧张扎偏了,他一怒之下便斩了那太医。那是姚远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明显流露出自己的情绪,眸中不只是怒,还有恐惧和担忧,仿佛姚远不是北国的统帅,而是他自己的亲人一般。
金兀蒙笑着立在姚远对面,眼中闪着异样的神采,“记得曾经我许诺过要让公主与姚帅相见,若现在公主站在姚帅面前,你会如何?”
微怔,莫非
轻敲平滑的墙壁,一道暗门打开,姚远很早便知有一道暗门在此,但他也知道,这道暗门只能由外而入,却不能自内而出;而另一道暗门,却是只能由内而出,出门便是那个错综复杂的园子。
屋内的光洒入甬道,一个纤细的身影瞬时变得清晰,在那刻,沉沉的思念之堤突然崩塌,巨大的喜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姚远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脏重重的跳动声,他的女儿就站在他对面,满含泪水望着自己,他极力地忍着,但泪水仍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片朦胧中,女儿朝自己奔来,眨眼投入了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