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心中一惊,他被噩梦魇住了么?伸手欲摇醒他,只觉触手一阵冰凉,有如千年寒冰,顾不得这些,姚若叫道:“吴蒙……”
只觉身侧一阵轻风掠过,那黑衣男子已一把扶起吴蒙,眨眼已点了他胸前筋脉,姚若知道他是在帮吴蒙护住心脉,自吴蒙怀中掏出一个白瓶,倒出一颗药给吴蒙喂了下去,扬声道:“主上,醒醒!”
这是姚若第一次如此清晰听到他说话,声音低沉粗重,似声带有损之人。
片刻,吴蒙止了呻吟,自梦魇中醒来,虽身上仍如严冰般寒冷,但目光已恢复明亮,透着沉沉的忍耐,面色冷峻,骇人的怒色自眼中隐隐透出来,他双拳紧握,关节早已失了血色。
姚若看着一身冷寂的吴蒙,心中忽涌起一丝酸楚,带着涩意,黑衣男子将吴蒙扶上马车,朝姚若淡淡一瞥,往日的疏离淡了少许,姚若扬起一丝苦笑,沉默看着他,她这般样子如何上得了马车。
黑衣男子淡淡看了她半晌,终过来扶了姚若上车,他身上的冷漠气息令姚若不由一惊,她从未遇到一个人身上会有如此重的杀气。
马车又启动了,吴蒙倚在座上,神情清冷,面色已复正常,深深看着姚若,目光中闪着迷离的微光,竟是自怜,他目不转睛,看得姚若心中莫名的酸楚更甚。
“你为什么不问?”吴蒙轻捂着胸口,似心有余悸,微移开目光,淡淡问道。
姚若微扬眉,莫名的笑意浮上嘴角,“我若问了,你会说吗?”
吴蒙笑起来,眼中清冷瞬时散尽,易容后看不到他的面色,应该还是有些微白吧。的确,他不会说,也不能说,他岂能现在告诉她,他便是御驾亲征的夷国王上,便是她的杀父仇人,便是那害她饱受丧父之痛的人?
他是如此的庆幸,天门关一役中,他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
“若儿,以后你自会明白的。”身上厉寒渐去,吴蒙坐直了身子,轻呼出口气,眼中似有重重无奈,纠缠在那里,像夏天湖中的浮萍,柔软的长长的根须互相纠缠,如何分都分不开。
姚若怔怔看着他眼中的无奈,唇角的浅笑渐渐消失,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时冷峻如冰,时气势迫人,时温柔如水,时无奈重重,却没有见他真正开怀高兴过。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夜在草原上与水亦寒偶遇的那一群牧民,他们虽居无定所,生活简单,没有华美的衣饰,没有壮丽的宫阁,没有令人艳羡的地位,没有悠闲的生活,每个人都亲力亲为,牧羊放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那一片辽阔的草原上繁衍生息,但他们与亲人在一起,他们的笑容是如此璀灿,他们的幸福----满满地溢了出来……
姚若不禁着低下了头,亲人,这两个字重重地刺痛了她的心,如不是战争,如不是南北相斗,她现在一样仍和亲人在一起!
心中隐隐作痛,却已没有了泪水,姚若抬头,迎上吴蒙深幽的目光,道:
“上次两国交战,多少将士血洒沙场,多少家庭失去亲人,你说,夷国挑起战争,到底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