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时候,怕水的初夏游泳总是及格不了,她竟然想出了一个让他代考的主意。当时他都已经十五岁了,竟然还穿着女式的泳衣替她在一群女生里面游泳代考,这情景想起来今天都让仲文脸红。
他苦笑着,又翻了一页书页。妈妈竟然还想着要把他们两人送做堆,这灾难不断的十年啊,如果真的跟那丫头在一起一辈子,他能不能保得住命还是一说呢。
刚想到这里,门铃却蜂鸣了起来。他起身,颀长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他一人独居,外面这么大的雨,会是谁来呢?
他刚一打开门,一个湿哒哒的身子便朝他软了下来,他连忙搀扶起来人,那小小的身子颤抖着,就连声音也格外可怜:“仲文,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仲文眉头一皱,他拨开对方遮住脸的秀发,意外地看见了一张清秀的小脸:“初夏?怎么会是你?”
她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仲文,我家的事情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你家?”仲文一头雾水,她脸蛋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他的手掌在她额头轻轻一触,已经了然地把她整个人抱起,就像抱着十岁时的她一样,轻巧地抱到他温暖的床铺之上,完全不去计较她身上的湿寒,“你发烧了我就知道。”
她扯住他的衣角,眼睛通红着:“检验报告……检验报告是不是你做的?”她身无分文,一路冒雨来到这里,心里存的执念到底是见他一面还是知道真相?
“检验报告?”仲文手脚利落地用大毛巾把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他何等聪明的人,略一思索就已经大致得出了事情的大概。齐管家前几天神神秘秘地拿了两份样品来做DNA检测,看来就是那份报告让眼前这丫头如此落魄的。
想到这里,他声音不由柔了几分:“是我做的……”怀里的丫头呜咽了一声,包着大毛巾的身子就往外费力地挪去。他叹了口气,把她搂得更紧,故意道,“那不是齐管家自己的家事吗?丫头你又问来做什么?”
她扑倒在他怀里,放声大哭着,就好像五岁那年他为她摔断胳膊一样,她哭得比他这个受伤的人还厉害。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不哭了,你浑身湿漉漉的,找件衣服换换吧。”
这话一出,两人都是一窘。她抬起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你家里有女孩子衣服吗?”这话显得有些多余,房子虽然崭新,装修风格却相当硬朗,哪有半分女性的柔美在里面?
果然,仲文苦笑了一声:“并没有。你先穿我的衬衣,我出去给你买。”他忽略小丫头忽然亮起来的眼睛,刚要起身,就被她抱紧了。
“仲文,不要离开我,不要……我什么都……”她的泪水透过衬衣,湿了他的胸口。
他停顿住了,只轻轻抚触她的长发:“傻丫头,我给你找衣服,洗个澡,然后在我这里睡上一觉。你正在发烧,这身湿衣服一定不能再穿了,知道吗?”
他什么都没问,他也没必要问。等她套着他宽大的衬衣出来时,他已经坐在客厅里,轻轻翻动着那本医学杂志,橘黄色的灯光洒落在他光洁的脸庞上,看起来宛如天使般圣洁。
“洗完了?”他的声音宛如天籁,“喝点粥,我替你买了件睡衣,就是不知道尺寸合适不合适……”他站起了身,“半个小时后吃药,听话,吃完就去睡觉。天塌下来,有我呢。”
她眼底浮现出泪意,轻轻地点着头。面前摆着清淡的白粥,糯糯的米粒绽开着,入口又软又香又暖和。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仲文,你身上看起来就像有翅膀一样,你是不是天使呢?”
他淡淡地应道:“有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也可能是鸟人啊。”
她噗嗤一笑,他却挽起了她的发,呼呼吹风机的声音响在耳畔。
“仲文,还好有你在。”她轻声道。
“什么?”他弯腰问道,暖暖的鼻息就在她的耳畔。
“没有,我并没有说话。”她脸一红,就朝旁边躲去。“我换件睡衣吧。”
等她费了半天劲把睡衣套上身之后,仲文不由捂住了额角:“抱歉……”
他给她买的尺寸是不是小了点?原来他出国五年,这丫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高一小妹妹可以比拟的了,起码……这该凸的地方也太……
初夏被勒得就快无法呼吸了,仲文忍笑道:“赶紧去换掉,我把这套扔掉,明天带你重新去买。”
“不扔。”初夏躲回他的房间,“衣服改改就能穿了。”就算不穿,那也是他留给她的一种纪念。这样的温暖,在这雨夜里显得更加珍贵。
这一夜,她缩在他温暖的主卧室里休息着,隔壁还没安装上暖气的客房,传来的是他匀称令人安心的气息。她把他的被子抱得紧紧的,如同怀里抱着的是他一般……
一夜,雨没有停。初夏套上还没全干的衣服急匆匆奔往幼稚园,那是林衍欢为她专门开办的幼稚园,为了满足她喜欢孩子的愿望,这幼稚园就命名为“初夏幼稚园”。初夏不是笨蛋,没有了家庭,她更不能放弃自己的工作,难道她能让仲文养着她么?
可是还没跑到园门口,她的心就凉了半截。幼稚园大门上“初夏幼稚园”的牌匾已经被拆下,扔在了一边,几个工人冒着细雨在捣鼓着什么,门口还有一个人仰着头在指挥着。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初夏快步地奔了上去。
那个指挥的人回头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初夏吃了一惊:“副园长……”
“林二小姐,”对方语带讽刺地道,“昨天林董事长打电话过来了,让您今天离职,新园长等会就会过来报道了。”
初夏手脚冰凉。是的,这幼稚园也是林衍欢给予他“女儿”的礼物,既然自己不是他的女儿,这些统统都是该收回去的……只可惜,她竟然连谋生的方式都被剥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