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站定脚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站在了仲文家的门口。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她自嘲地笑了。命运如果只是跟她开了一个从白雪公主变成灰姑娘的玩笑,那未免这个玩笑也开得太残酷了!
她拍了拍脸,刚想默默地走掉,沉稳的脚步声却在背后响起,“初夏!”仲文的声音略带怒意,“你还发着烧,怎么能到处跑?”
她努力想撑起一个笑容:“我只是去找工作……”她却不知道,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在他看来,却如同一只被丢弃的猫咪一般直戳人心脏。
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毫不费力地把她整个人单手抱了起来,她的小脸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忍不住的,她的泪渗了出来,她咬牙苦苦忍住,肩膀轻轻抽动着。
仲文顿了顿,才放轻了声音:“我只是去医院,早上以为你还睡着,就没叫醒你了。打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听,我担心着你出了什么事,哎……”
她单薄的身子在他怀里颤抖着,他搂得更紧了一些,很多事情,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她被放回他的床铺,整个人被包得像颗粽子,她刚想说话,嘴里就被塞进了一根冰冷的温度计。
他身上还带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她只看见他匆匆忙忙地从袋里拉出一套衣服来,又变魔术一般地拎出一个暖壶,盛出了一碗瑶柱清粥。
她喉咙有点堵,体温计刚被抽出来,她便道:“我不会在这里打扰你太长时间的,”她一定要尽快找到工作,“我……”
“三十八度。”他眉间拢着冷意,“你感冒加重了,这是个不省心的小丫头。”
她话没来得及说完,嘴里已经被塞进一勺温度适中的粥水。“吃,吃完半个小时后吃药。然后睡觉。哪里都不许去,什么都不许想!”他的口气不容拒绝。
她淡淡地笑了,笑里有泪。老天或许真的给了她一个残酷的打击,但起码她没有失去所有,从小到大疼宠着她的仲文,回来了。
“叮。”他的手机轻响,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她忙道:“是医院里有什么事吗?要不你先去处理吧?”她做了个挥拳的手势表示自己很健康,却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正觉得丢脸着呢,仲文却摇了摇头:“不,不是。”他话风一转,却忽然问道,“对了,你一直在国内,有临雪的消息吗?”
初夏抬头的动作太快,险些拗着了脖颈,她心口抽痛着:“没有,她是你的同学,又不是我的同学,怎么会跟我保持联络?”
她怎么能忘记当年一直黏在仲文哥哥身边的那个上官临雪?她那么高挑那么耀眼,一颦一笑都牵动着许多男生的视线,岂是娇小的自己能比拟的?偏偏那样一个女神,看见仲文的时候眼睛就都移不开了……
仲文了然地点了点头:“我也猜到了。连我都联系不到她,更何况你呢?”
他摊开报纸在初夏的面前:“你看,我这趟回来,在报纸上登寻人广告,她都没联系我……”
眼前的报纸整整一版刊登着寥寥数语:雪儿,故人归来,等你不变,见报速来见面。落款处是仲文的名字跟联络方式。初夏只看了一眼,便已觉得难以呼吸。
她咬牙强忍着,才能让自己说出的话不要支离破碎:“或许她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也说不定啊?”
雪儿……雪儿……要有曾经怎样的关系,才能说出“等你不变”这四字?
仲文恍然大悟:“你意思是我应该把这启事登到全国性的报纸上去?”
初夏心里刺痛。不,她才不是这个意思!她别过了眼,岔开了话题:“或许你这样写,她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在找她啊。毕竟叫雪儿的人那么多……说不定她也已经成家了……”
仲文旋即叹息道:“可能她已经忘记我们当时的约定吧。我答应过她,只要我学成归来,我就会在登报向她求婚,只可惜现在连找到她都成了问题。”
求……婚……初夏的双手一收,指尖刺破她的掌心。心感觉好疼……就好像一直以来都握紧了手,以为自己抓住了全世界最美好的珍宝,有朝一日松开时,却发现那珍宝早已落在了别人手里,自己抓牢的只不过是一把空气。
“好了,别八卦了,感冒的人需要休息。”他轻轻把她压回了床铺,指尖按去她眼角不经意间淌下的泪,“天大的事情,睡醒过后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他把那张报纸揉团扔进了垃圾筒里:“你我都一样。”
她的唇瓣张了又合,却没发出声音来。隐约的悲哀跟庆幸糅合在了一起,她竟然在坏心眼地期待着上官临雪永远也不要想起和仲文的约定,她是不是变成一个坏女人了……
她吸着鼻子睡下,门外是仲文和人通电话的声音:“对的,我是安仲文,我上回听你说你妈妈开了家幼稚园对不对?你们还需要音乐老师吗?对,对的……我跟你说……”
仲文的声音渐渐的远去,她的脑袋缩进了被子里,仲文,这样温柔的仲文,她不要让给任何人,绝对不要……
虽然重感得迷迷糊糊的,初夏还是一早就起来了。厨房里仲文的背影在忙碌着,挽起衬衣袖管露出的有力手臂线条优美得惊人。
“丫头,把沙发上的衣服换了。”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然后赶紧吃早饭,我送你去面试。”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你真的不用替我担心啦。我好歹也是科班出身的幼师,要找工作不难的啦。”
仲文却已经端着白粥配菜出来:“外面世道很乱的,万一你被人骗了怎么办?”
她噗嗤一笑,昨晚的伤痛好像不翼而飞似的:“你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像我爸……”
她的话戛然而止,他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因为我年纪大,所以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情。煎蛋五分熟,酱油加三滴,一点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