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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的秋天,我刚从汕头奥思特日用化妆品有限公司辞工出来,每天无聊的时候,就抱着那部从二手市场买来的电脑笔记本上网,用的是无线网络,信号不好,上网卡得要命,甚至有时候上不了网,心里暗骂电信局搞的无线宽带黑顾客钱,收费暴贵,无线上网又不比有线宽带畅通。骂归骂,上不了干脆关了电脑,上网吧去。
我不会电脑,刚学电脑打字是买来一本五笔字型实用工具书自己看,再买一个虚拟的纸版键盘,下班有空就躺在宿舍床上看五笔书,背字根,在纸键盘上用手指敲打,再经过上网吧实际操练,终于学会了五笔打字。
一天中午,接到好友黄宗宝的电话,说他现在广州。他以前不是在汕头新嘉华染织厂么,什么时候跑到广州去了?他说刚去广州几个月,他现在HZ区的一个厂里,他说他是来找他老婆的,他老婆以前跟人跑了,他那时打架伤了人被判了刑,他老婆是在那时候跑的。他说:“老婆是找到了,但她另嫁了人,我以前和老婆没办结婚证,只过同居生活,现在她重新嫁人了也是没法的事。”我安慰他说:“什么事想得开就好,我现在无聊着呢,天天玩,想去广州你那玩一下。”他说:“来就来吧,我在这里远一些,我叫朋友去接你,朋友在石井,他说以前在家见过你。”
我喜出望外,连夜坐了汕头至广州的客车,来到广州瑶台天刚蒙蒙亮,旅客一下车就有几辆拉客的三轮围了过来,我再坐拉客车到流花车站,进公交站问调度员有哪一趟车开往石井,她指着刚开到前面站台的一辆车说:“那一辆去石井,267。”我就上了267到石井中学公交牌坊,打了那位朋友的电话,朋友从石井朝阳过来接我。读初中时见过朋友一次面,现在还不算陌生,他一来到公交牌坊前我就认出了他,现在知道朋友叫吴小弟,他家离我家有十多里的路程,和黄宗宝是隔壁村,我们是真真正正的老乡。
吴小弟把我带到他们厂里的宿舍,他们厂子里很自由,他说他上班一天不过几个小时,没事的时候可以来宿舍,而且还倒班。吴小弟他们宿舍隔壁是一间空宿舍,没人住,我就住在那里。吃饭的时候也去他们厂子里食堂吃饭,我们打好饭后都是跑到食堂后面路边的小商店吃,再买一瓶饮料之类的东西后就开饭了。
我来到广州石井,打电话给黄宗宝,黄宗宝说:“要好好在广州玩一阵,不忙回汕头,过几天我抽时间过来看你。”
吴小弟说他们厂里也好玩,问我愿不愿意在他们厂里干,如果愿意他就问一下厂长。他们厂是食品厂,而且大多都是帮别的厂家加工,蜂蜜饮料,花生豆奶什么都做,王老吉的纸装饮料就是这个厂加工的。吴小弟经常弄回一些吃的东西。
厂长问他我会干什么,他说我会开注塑机,他们工厂也有注塑机,生产那些饮料包装盒。厂长说注塑部刚有一个人写辞工,但要按照流程办事,要我等待一段。
吴小弟说带我去看望别的老乡,老乡在佛山南海。我们坐202公交车从广州石井到南海桂城,我看到,那一段路两边都是工业园。第二天,吴小弟上班的时候,我又一个人坐上202公交车,来到南海里水,在一处两边路都有好多厂家的公交牌坊下车,进了一个叫得金工业区的地方,看到好多厂家门前贴有招工广告,我选了一个汽车灯饰厂去应聘,因为那里招注塑工,是我熟悉的工种,一面试,经理叫我第二天来上班。下午,我返回广州石井,跟吴小弟说我已在南海那边找到厂,准备现在马上把行李搬过去,吴小弟虽然舍不得我离去,但还是和我一起拿行李坐上公交车,来到灯饰厂大门前,我进去找经理,经理找来主管带我把行李拿上宿舍。把行李放好后我从宿舍出来,送吴小弟到路边后挥手告别,吴小弟又坐202公交车返回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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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许多年,我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外租房子,虽然工厂有宿舍,但我不喜欢工厂宿舍,租了房子就有自己温馨的“家”,有了自己的小天地。
送走老乡吴小弟后我又返回汽车灯饰厂的宿舍,一个人坐在床边托腮沉思。我明天才上班,所以又去找房子租,我在路口的一栋楼房里的三楼租了一个单间,房租不贵,每月一百五十元,但不称心如意的是木板门,去上班的时候使人不放心,怕小偷撬门而入。
我又从灯饰厂的宿舍把行李搬到租屋,租屋离厂子近,走路仅用几分钟。
名为汽车灯饰厂,他们生产的产品是不是和灯饰有关,我不得而知。我们开注塑机生产出来的产品我也不知道是作何用途?以前虽然开注塑机,但从没开过这么大的注塑机,灯饰厂的一个模具就比床板大,机台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每天看到换模师傅在车间里换模都汗流浃背。
注塑产品也有好多种,都是大产品,每台机都三个人开,主机手从机里把产品取出,都是打开机器门整个人走进门里才能取,吓得人胆破心惊,万一机器有故障,站在门里的人一定被压得粉身碎骨。我和另外一个人用钢据片磨成的刀片在产品上刮披峰、打包装,有的刀片刮不掉的点还用砂纸细心打磨,又不得粗心大意,怕把产品磨花。
每天上班汗水从额头流下如雨,但这个厂子工资很低,比我在汕头那些注塑厂的工资还低,上班也是十二个小时,两班倒。
我打电话给黄宗宝:“我在南海进了厂。”黄宗宝说:“你那里工好不好找?”我说:“几乎每个厂都贴招工,大多是鞋厂。”黄宗宝说:“我在这是个小厂,而且自己煮食,很麻烦,早已不想干了,过两天过你那里去找工。”我说:“我租了房子,有地方住,我才进这个厂几天,工资低又辛苦,也想出来另找。”黄宗宝说:“那出来吧,我也出去,主管是老乡,说马上走都能结帐,我去你那看了再说。”
我跟经理说:“我不想在这里干了,这厂里的活我吃不消。”经理深思了一下:“我以为上了年纪的人在这里干得下,原来你也不想干,刚出门找工的年轻人就更不用说了。”
我说:“真的对不起。”
经理说:“你才干几天,刚进厂时也跟你说过,如果干几天不干的只结一半工资。”
我说:“一半就一半吧!”
我出来的第二个晚上,黄宗宝从广州HZ区坐车到石井,和吴小弟连夜到我这里,他们是坐了二十五元钱的摩托车来的。广州石井到佛山南海的公交车只有202路,202路车那时只开到傍晚七点半,不像现在晚上十点半才收车。
吴小弟上白班,第二天一早就返回了,我带黄宗宝在附近转了一圈,黄宗宝对这里很满意,叫我和他去广州HZ区把行李搬过来。
广州一路堵车,在广州城里绕了一大圈,公交车慢如蜗牛,我们回到石井已是半夜,202公交车早已收车,我和黄宗宝只好坐摩托车返里水。
第二天,黄宗宝进了一家鞋厂,他叫我和他一起进那家厂干活,我不愿意,说重新找我的注塑工,因为我对这种机器已经熟手。
我在路口看到张贴的一张招工广告:宝龙塑料公司招收吹瓶机工。地址是里水大道地方税务局路口直进五百米月池工业区宝龙大厦。
来到宝龙塑料公司,一个烫卷发的女人坐在门口招工,我说来应聘吹瓶机工,烫卷发的女人叫我填表,交相片办厂牌,最后她说:“今天是28号,你干脆1号再来上班,你来上班时到办公室找我拿厂牌和工衣。如果我不在,你跟别的文员拿,到时候会安排你。”
我对他说:“我刚从汕头过来不久,在那边还有点事没办,多给我两天时间,我回汕头一趟,3号过来。”
烫卷发的女人满脸笑容地说:“好的。”
我又赶回汕头,把租屋退了,家具之类都分给老乡。带上我一些不舍得丢的书籍和那部破笔记本电脑,又重新返回南海。在车上,我收到某杂志社一位编辑在QQ上给我的消息,说我的一组诗发表,问我要地址寄样书和稿费。那时,我的心里充满了希望,转了一个地方,就与文学有缘分,这个地方是不是我重新开始的地方?
我的心里喜滋滋的,自认为自己找了一份轻松的活儿,我以前在汕头看过几天吹瓶机,那是注塑机没工的时候主管叫我去看的。那台专门为制药厂生产一种小瓶子,只比一个食指大,而且那台注塑机只是单管,慢慢下,每天坐在机台前闲得要打瞌睡。
但我进宝龙公司车间上班,一看就傻眼了,宝龙公司是为广州宝洁和其它公司生产洗洁精和洗发水包装盒。一台机四管齐下,机台前摆着一只大铁皮筐,只一瞬间,产品“咚咚咚”地往铁筐里掉满。每只产品都布满披峰,看机人手中拿着锋利的刀片,一转手就把盒上的披峰刮好,然后放进编织袋,快得要命。干这种活儿也非要手快身快不可,要不然铁筐里的产品堆死你。
刚进来的人,主要是学如何刮披峰,不学一个星期以上你是单独干不来的。主管叫我跟一位叫卢彩芳的姑娘学,卢彩芳是GX贵港人,相貌跟刘亦菲一模一样,是我们宝龙公司公认的美人。
我和彩芳一上班,她带我到停车的地方找拉车。一辆小拉车,是专门拉装好在编织袋里的产品到仓库给别人贴商标打包装。一辆大拉车,是装从产品上削下的披峰、料头和废品,下班后,就把它拉到废料房。找来拉车后然后就去找装产品的编织袋,什么样的产品装什么样规格的编织袋,不能搞混。一楼的编织袋被人抢光了,彩芳带我上二楼,进了一个装满编织袋的房间,取下几捆编织袋,叫我扔下停在楼下的拉车上。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下班的人把机台前面清理干净,然后接班。
第一天下班后,彩芳去跟主管拿来钢据片,去找跟班帮我磨刀片。刀片磨好后,彩芳找来几张纸皮,贴在刀柄的里面,外面再绕几屋布,然后再用胶带缠粘。她手把手教我,说刀柄不要制得过硬,硬了刮手,也不要制得太软,太软了削起来没有力。
刚干两天,两只手腕火辣辣地疼,我一摸,两只手腕肿了,晚上睡觉都睡不着。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干了,彩芳对我说:“大哥,这里的工价比别的工厂高,刚干是不习惯,过了一段就好,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看着彩芳和那些动作飞快的姑娘,我心中暗暗钦佩。
宝龙公司对质量要求很严,因此容不得半点马虎。动作飞快完成削披峰和把产品放进编织袋时,一定注意产品上面有没有小破洞。每一台机的产品都有一位女人贴商标,她们负责检查,如果产品上有一个破洞罚款十元,二个破洞罚款二十元,依此累推。有一个患青光眼整日见风就流泪的中年男子来这里干不到半个月,被罚款九百多元。后来我到注塑部,一位开机的HN小伙跟我谈起吹瓶部那位被罚九百多元患眼疾的男工,HN小伙说,那位贴标的女人故意整他的,他看的产品破洞多,女人嫌麻烦,凡是别的机台有破洞的产品,女人都把帽子扣在他头上,他成了替罪羊,后来没领工资就走了。
我看吹瓶机一个多月后,彩芳介绍,人事部那位招工烫卷发的女人推荐我到注塑部去当跟班。????????
3
有一天,我接到黄宗宝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我跟人打架了。”我说:“怎么又跟人打架了?老毛病老是没改。”黄宗宝说:“有一个仔睡觉时手机被偷了,他怀疑是我偷的,我气愤不过,就和他打了,我是清白的。主管不是娘养的,不调查清楚,罚我的款,我不干了,要到东莞去,我们村里的人打电话叫我到那边去。”
我知道,他一但做出了决定,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头。黄宗宝到东莞去了,我下班了也经常回去看租屋,是坐公交车来回的,他还在的时候帮我看,他走了我就要自己回去看了。有一天干活实在太累,我就睡在厂里不回去,第二天回去一看,我租屋的木门被撬开了,刚买的新棉被、席子、电风扇、洗发水、水桶、扫把和垃圾铲,还有吴小弟在他厂子里弄来的几瓶蜂蜜食品,全被洗劫一空,只剩下几件旧衣服小偷没有拿走。
被偷就被偷了,吃一亏,长一智,以后再也敢租不安全的房屋了。
有一天,门卫老头拿一封杂志社给寄来的样刊和取款通知单到车间找我,当他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时,我的心中又充满阳光。
下了班后,我走到渡头路的巷子里重新找租屋,见一小店前挂一纸牌写有租房子的电话。我按纸牌上的号码打了过去,一会儿房东来了,带我去看房,那栋楼是巷里的四层老楼,巷两边的每栋楼都几乎一样高,一样的老旧,大门是遥控的,而且房间的门都是铁门,我在一楼租了小单间,为了方便以后买电车上班充电。
那一天,厂里放假,我在报刊亭花了一元钱买了一份广州日报,一叠厚厚的报纸。我翻看到了广告信息,上面登着好多征婚广告,那些征婚的男女二十多岁到六十多岁,应有尽有。广告版面一则消息:叶紫青,女,三十三岁,美貌温柔,离异,有一女,广州户口,事业有成。寻一年龄相当有心男伴共渡人生。我把电话打了过去,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你现在住在哪里?”我说:“我在南海里水。”她说:“你有时间过来吗?”我说:“有时间再过去,现在晚了。”她说:“你马上过来,这里不远,你坐车到滘口车站,就是广佛路口,我在那里等你。”
我刚到南海,不熟路,下了楼就去路口问摩托车司机说到广佛路口多少钱?司机说二十五元,我就上了他的车,摩托车载着我飞快地驶去。这时夜幕开始下落,路两边的路灯亮了起来。车在路上,叶紫青打电话问我到了没有,我说还没到,她说到了打她电话。摩托车把我载到广佛路口收费站,司机把车停下说:“前面就是广州了,不是南海的地界,我的摩托车不好进去,前面那个汽车站就是滘口汽车站。”
我走到滘口汽车站前,打了叶紫青的电话,她叫我稍等一下,等一会她就到,我说对面有一个酒店,我在酒店的门口等她。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一位丰满潇洒又不失苗条的女子穿着一套白色连衣裙,手中提着和她衣服相配的小白花袋,风度翩翩地向我走来,她问了我一声:“是你吧?”我点了点头。女人大方地伸出手和我握手:“我叫叶紫青。”“我叫侯志锋。”我说。
还以为叶紫青叫我进酒店面谈,想不到她带我绕了好远,到了有一排芒果树的楼房前,进入一间闭着门的房间,好像是一间小酒吧。但酒吧里没有顾客,只站着两个男人,不知道男人是老板还是服务员,或者是两者兼之吧。叶紫青把我带到后面的包厢,桌上已经摆好几碟水果片之类的菜谱,并摆着两杯红酒,叶紫青说她平时爱吃一些清新不油腻之类的东西,叫我陪她喝酒,然后问我是哪里人氏,家中还有些什么人?我一一向她介绍。
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农村也是不容易过啊。”她的话让我和她拉近了一些距离。
我平时不爱喝酒,特别是白酒红酒之类的,我品尝了一口,觉得这些红酒还不比啤酒好喝,我对叶紫青说:“我平时不太饮酒,你替我喝了这一杯吧!”叶紫青莞尔一笑,仰头喝完自己杯中的酒,叫服务生再倒一杯:“你的那一杯你已经喝过,你就把它喝了吧。”我想想也是,刚才我已经喝过一口,怎么好意思叫别人喝自己的口水。
她赞我的头型好酷,并问我穿的裤子买的多少钱?我说买的八十元,她抿着嘴笑。我问你的衣服呢?她说几百元吧。
她说她家办首饰厂,以后我家里有困难她也会帮助。并且先叫我到她家去当业务员,对外面不得公开我和她的关系,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举行婚礼。并反复提了一条,用钱的时候不得问她家里人拿钱,需要用的时候可以问她。
我说是不是可以叫你父母来见一面。她说好吧,我就叫我妈妈过来。她按健发了信息,我和她谈了大约十多分钟,稍后她就到外面去接,一位身体稍瘦打扮得体的六十多岁左右的女人进来了,叶紫青对我介绍说这就是她妈妈,我对叶紫青的妈妈点了点头:“您好!”
叶紫青刚才同我谈过,说他爸爸是个大胖子,腆着大肚子,一人张开双臂怕都围不过来。她妈妈和他爸爸刚好成正反比,看来大城市的女人很会保养。
叶紫青说:“我妈妈来了,是否买一瓶红酒赠送给她?”
想不到她这么问得露骨,我又不好说什么,问到:“一瓶红酒多少钱?”这时叶紫青走了出去,一位男人把一瓶红酒拿进来说:“四千八百元。”我脸面变色:“一瓶酒这么贵?”叶紫青说:“这是外国进口的酒,蓝带缘酒,正宗的。”手里拿着那支酒摸来摸去,看得出她对那支酒爱不释手。看到我决意不买这一瓶酒,叶紫青叫另换一瓶,男人又换了一瓶进来:“这是最便宜的了,二千五百元。”
这时,我才想起了人们传说中的婚托、酒店托,我本来是想体验一下生活,搜集一些素材,想不到自己却陷入了“圈套”。这是不是圈套,我也将信将疑。这时我假装喝酒头晕,看了一下菜单价格,我头蒙了,一杯红酒四百元,一碟最多值几元钱的水果片六十元。我叫结账,发觉钱包里的钱不够,说什么地方有柜员机?叶紫青把我带出门口拐了一个弯,到了一家银行门口,在柜员机上取下几百元和身上的钱一起才够结账。
我对叶紫青说:“你可能是这间酒吧里的人。”她急了:“你怎么这样说我,刚才你不是说叫我妈妈来吗?她来了你却这样说我。”她妈妈也说坐下好好谈谈。她妈妈来了总得吃点东西意思吧,叶紫青再和我出去柜员机取钱,这时我刚放卡进去按了密码,她抢着帮我按键,把我卡里的几千元钱全部取出来,数好后把钱交到我手上。回到里面,我责怪她:“怎么可以把我的钱全部取出来?”她说:“按错健了呗,你重新拿去存就是了。”隔了一会她又说:“你的是农行卡,在工商的柜员机存不了。”
她到底是真的征婚还是托?我脑子中理不出一个真正的答案。
这时她说:“你看来真的不相信我了?”
我说:“先可以去看你的家吗?”她说:“不买什么礼物就直接去我家?买了礼物去,今晚就住我家。”我说:“这里的东西太贵?”她带我走到外面,此时的城市,晚风拂面,夜不算很深,城市的灯火依旧星星闪烁,喧嚣中带着宁静,大街和店门口虽然晃动着人影,但都是默默无语自我漂游。她到一商店门口问两条烟多少钱?“六百元。”店主说。
我说:“刚刚见面就叫我买东西送,我可能不相信你。”
她脸面露出愠色:“不买你就走。”
我真的走了,挥手向她拜拜,她指着路边公交牌坊下刚停下的几辆车:“231,是到里水的车,你可以坐它回去。”
那时我还不知道231去到里水什么地方?也对这边的地理状况不熟悉。我还是招来路边的摩托车,二十五元钱把我送到我的租屋楼下。
进了屋打开电灯,我的手机有叶紫青发来的一条信息:“今天看到你很高兴,你呢?”稍后她又发来一条:“我妈妈说你很老实。”
我把电话拨了过去,她在电话那头“呜呜”大哭,我不知道她是真哭还是假哭,她哭着说道:“为什么把钱分得那么清?以后我的钱不就是你的吗?”
我默默地放下手机。
她一连几天都给我发短信,说希望和我好好谈一谈。我回信说:“我是穷人,配不了你那富豪家庭生活。”
过了好多天她还给我短信。我也给她回了一条信息:“我好想你。”她回信说:“既然想我就过来和我住呗。”我说:“我得打工糊口啊。”她说:“不要在他那里做了,过来跟我住,我给你开一个三十万的户。”
难道是天上掉馅饼了?
我没有再重新赴约,后来联系渐渐少了下去,再后来也没有她的消息。直到后来我的手机系统崩溃,所有的号码都消失了,叶紫青的手机号码也从我的手机上消失。
4
年关在即,宝龙公司的员工谈论得最多的是车票,说票订好了没有,到什么地方多少钱?打工仔打工妹们都来自五湖四海,放假了,渴望长上过年的翅膀,劳燕分飞。
卢彩芳也辞工回家结婚,她对我说:“大哥,我辞工了。你在里水过年吗?”我说:“我刚来南海,今年不回去。在租屋里过一个人的年。”她说:“祝过年快乐,我走了。大哥一个人在外多多保重。”挥手向我告别。
放年假了,我把租屋打扫一遍,这是个小单间,如果把所有的衣物都挂在屋里,房间里没有一处空余。我望着天花板,决定把衣物挂在顶空。我去买来一条铁线,两根大钢钉,架起那把放置门后背松松垮垮的竹梯,我站在竹梯顶,手里拿着铁锤,用力地把钢钉钉进墙壁里。“叭”的一声,踩在竹梯上面的横杠断了,我摔了下来,膝盖一侧撞到了铁床架上,我几乎晕了过去,我试着站起来却没能站起,摸着我的左脚没有知觉,以为脚断了,心里一阵惊慌,过了好久,才感觉辣辣地疼痛,我再检查一遍,确定没有断,只是被摔伤了。
我强忍住疼痛,几乎是蹲着爬去我租屋巷口隔壁的药店买了几块跌打膏,一瓶跌打药水。那一段,我上厕所都艰难,只有右脚蹲着,左脚疼痛得不能收缩,只好伸直,虽然卫生间在房间里。那个春天很寒冷,阴雨绵绵,我坐在电脑前上网,和文学QQ群的文友们聊天,才发觉自己电脑方面什么都不会,以前写一篇文章,要发网上和博客,还重头另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不会复制和粘贴,文友们惊讶地问,那你如何修改文章?
就在这样寒冷的阴雨天里,她们教我如何复制和粘贴,有一炉火驻在我的心中,暖暖的。
开工了,我给主管打了电话说我的脚被摔伤,主管说,那就算是辞工吧!宝龙公司不管是谁辞工,工资不马上结给你。而是打到你的银行卡上,而且是发工资的那天才打,第三月发第一月的工资,几个月过去,我银行卡才收完宝龙公司发的工资。
我以前去过石荣路拨火罐,我的脚被摔伤可不可以拨火罐把淤血放出?防止以后风湿。我去到石荣店,女医师在我膝盖周围被撞伤的地方扎火针,然后拨火罐,只过几天,我的脚出奇地转好,走路不再疼痛。过了这么久,不管是刮风下雨天,旧伤从没复发过一次。
过年开工两个月过去了,我得去找工,找重活又怕我那做过伤的腿承受不了,决定找轻松一点的活。什么活比较轻松点,没有文凭和学历的我想到了做保安工作,决定出门去找保安。
我坐车去桂城,在海三路一个小区前,看到了一张招保安的启事牌,我按招工上写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传来一个女音,我说我是来应聘保安的。她说你到建安物业公司来应聘,我问公司在什么地方?她说在亲源路。我问那些摩托车司机,一个个都摇头:“不知道。”
我重新返回里水,在我的租屋里上网查看亲源路在什么地方?百度显示,亲源路在南庄,在一个大工业园里。
第二天我坐车到南庄,在工业园找到了亲源路,但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建安物业公司。我开了五元钱给摩的,他载着我找了大半天也找不到。我再一次打了电话过去说找不到亲源路,那女的说:“亲仁路,亲人的亲仁义的仁,公司在佛山中医院对面GD六建大院内。”原来搞错了,我又重新坐车返佛山,找到了佛山中医院,看到了对面大楼的门牌:GD六建。
我进了大院问门卫室的保安,说招工处在什么地方?
保安指着左边有铁扶梯的一座老楼:“在那里拐弯上去,二楼。”
我上到二楼人事处,说着错把亲仁路当亲源路,找到南庄去了,好辛苦。两位女人事哈哈大笑。
我看到还有两个人来报名,我们填好表后,人事经理叫文员带我们去医院检查,拿健康检查报告。女文员戴着一幅口罩,把我们带到了医院,我们交了几十元钱做完检查,女文员叫我们下午自己来医院拿报告单回公司交给她,然后走了。下午,我从医院拿医检报告交给建安物业公司,女人事经理叫我明天把行李带过来。
第二天,我把行李带到公司人事部,她们叫我开98元买了一套保安夏装,一条领带,然后给我一张纸,纸上用笔画着标志,如何坐公交到桂城海三路翠逸园。
我又背着行李出来,在中医院公交牌坊坐上208路车到桂城南海大道,再在南海大道转车到海三路翠逸园,在翠逸园当了一名保安。
翠逸园小区很大,分为东区、中区和西区,车辆每天二十四小时不断地进出,特别是上下班时间,车阵似长龙。翠逸园临时车位是要收费的,每天天未亮,队长都抄下停在临时车位的车号,把本子交给我们。在大门关卡把车放进出的我们,这时得绷紧脑神经,把眼睛擦亮,早上车多,得在如蚁群一样开出大门的车中找那些停临时车位的车号收费。
临时车位并不多,大多是固定车位,这是最使人头疼的地方。车一进门后急驶,我们保安员得匆匆地踩上单车急奔而去,怕有一些车乱停在别人的车位,车主回来没地方停车就惨了。有些司机经常跟我们玩这种躲猫猫游戏,把车停在别人的车位,上楼去不见踪影。
不管太阳晒或者刮风下雨,我们保安员都得不停地奔波。翠逸园小区的岗亭小,容纳不下两个人,每当下雨的时候,我们用伞撑着遮挡门外,雨常常飘进来,把衣服湿淋。
每个保安员的脸面都被太阳晒得红黑发亮。
同事小简回家结婚,我顶替小简的位置,安装电灯,监控维修,巡逻等的任务就落到我的头上了。
有人开门时错用了钥匙,把钥匙断在锁孔里是常有的事。我得用一根小小的铁丝把断在锁孔里的断匙勾出。有一次深夜二点,一位小姐回来,又把钥匙断在楼门的锁孔里,我平时都能轻易地从锁孔里把断匙掏出来,但这次掏了两个小时都弄不出,那个姑娘急得哭了起来,我看到六楼一间的灯在此时亮了,我按了602的门铃,602的主人下楼来打开楼门,姑娘才破涕为笑。
我有时下班洗完澡准备出去玩时,又接到同事们的电话,监控或电脑出了故障,视频看不见。去到半路的我又重新掉转回头,修好监控后才出去。
海三路的车辆很多,而有很多人都要过马路,我上班时和老陈经常经常护送那些老人过马路。有一次,一位佝着背的老人出了大门,要过马路,此时天上飘起了毛毛雨,老人没带伞,我撑伞把她送过马路对面的海三小学门前,把伞交给了她,叮嘱她回来时再把伞还我。她走了好远,还不断地回头对我张望,对我挥手。
刚来一位新保安,ZQ人,大个子,每天唉声叹气,脾气很不好,每天出去要到上班时才回来睡一下,我们每天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不惹他生气。有一天,我和老谭、老陈在宿舍吃饭准备上班,他嫌老陈喝稀饭大声,打扰他,他从床上跳起来,欣翻桌子,老谭和他吵了起来,正好白主管上楼来找我们保安有事,看到了这个情况,白主管炒了他鱿鱼,那天,我看到他低着头在雨中离去。
有一天去南海广场,碰到了这位兄弟,他被太阳晒着的脸更加黑了,他红着脸对我说:“我对不起你侯兄弟,我未进翠逸园当保安时在工地上干建筑,去找工头结账,他不结给我,每天都去找他,心情很不好,觉得所有的人都跟我过不去。”
我说:“过去的事情就算了,谁都遇到不顺心的事,要看得开一些,对社会心存感恩。”
他说:“我已经讨回工钱了,我请你吃饭。”
他说他现在还没找到工作,我带他到德宝酒店六楼国安物业公司。公司的女经理问我:“刚才是你打电话过来的吗?”
我说是的:“我这位兄弟来应聘。”
后来这位兄弟去南二路当了保安,南二路离我们很近,我经常去找他聊天。我问他的队长:“我这样兄弟干得怎么样?”
他队长竖起了拇指:“你兄弟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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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桂城住了一段时间,我决定返里水,因为我的租屋在里水,我所住的渡头路巷子口是大路,231公交车每几分钟就有一趟到广州流花车站,这里去广州很方便。我所居住的渡头路,旁边有一条郁水河,它是里水的母亲河,现在郁水河岸边建成公园式的河堤,风景悠美,是公民休闲和散步最好的去处,里水,号称“梦里水乡”。
我要进和桂工业园当保安,去里水医院(南海第三人民医院),做健康检查。到医院门口,见大门边立着一张招工广告,上面写招保安数名。我心生念想,不如在医院当保安,这里离租屋近,踩自行车只不过几分钟时间,我可以住我的租屋,有时间可以码一点字。而去和桂园做保安,则坐公交车,来回每天都要付几块钱公交车费。
我问大门前的保安:“你们这里招保安是吗?”
这是位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听说有人来应聘,马上用对讲机呼来他们的队长,队长来了,是一位胖子,自我介绍说是HB恩施人,他问了我一些情况,便叫我下午七点之前来上班。第三人民医院上班两班制,白班是早上七点至下午七点,夜班是下午七点至早上七点。但员工没有倒班,上白班一直是白班,夜班一直是夜班。只有两个班长倒班,他们半月倒一次。
里水医院有两个医院,一个南院,一个北院。北院在里水,南院在和顺,因为以前和顺是一个镇,后来和里水合并。
我晚上六点多来到医院,在保安室,队长叫那位辞工的保安员拿服装给我,两件夏装还缺了几颗扣子,当班的班长叫我回家之后自己订上,两件裤子,还少了一件。队长叫我换上辞工了那人给的服装上班,写一张条子给他明天到总部在狮山的保洁物业公司拿钱。
上了一天夜班,班长叫我先上几天白班熟悉各岗位的事务后再上夜班。
第三人民医院有五个岗位,一岗在左边路的行政综合大楼门前,二岗在右边路的住院大楼门前,三岗在停车场,四巷在三楼的产科,五岗是流动岗。
一岗和二岗每天上下班时间一小时之内要站岗,对医院的那些主要领导进入大门要敬礼。准备上班时间,队长或班长此时会站在新来的保安身边说哪一位是院长,哪一位又是某某副院长,里水医院的副院长有五位之多。队友也会悄悄地跟我说,物业公司也每天来检查,哪一位是某某经理哪一位是主管和某文员,也要敬礼。
有一天我站在岗位上敬礼,由于刚来,上班时人员进入医院众多,我在众多的人群中又不易辨别谁是领导,因此对熟悉人的面孔也敬礼。队长看见了说:“你对那些人敬礼干吗?吃饱了没地方撑?”
流动岗是给医院分派邮局送来的信件和报纸,还有其它快递公司送来的快递。再就是给住院部各科室病房送氧气和安装氧气瓶,每个部门的氧气差不多完了的时候,都打电话到住院部大楼门前保安室,然后二岗的保安员再用对讲机通知一岗或流动岗,某科室某病房需要多少瓶氧气。夜班没有流动岗,送氧气安装氧气瓶的任务就落在一岗的身上。而且每小时必须到医院各楼层各点视察情况,有什么异样要提醒各医务人员。有几十个点,必须要签到,每签到一次必须用对讲机报告,坐在监控室的保安要在本子上记录,时间和所到的点要一至,而且要看视频是否真的到那些点。
上白班,还要注意医托,南海第三人民医院有很多医托,由于医院费用昂贵,给医托可剩之机,他(她)们经常在医院门口或到院里拉看病的病人到那些小诊所收红利。要长上一双慧眼,注意到哪些人是医托,把他们赶走。
我上了几天白班,队长叫我上夜班,其实上夜班的每天都不止十二小时。里水医院的保安每天下午四点必须到综合大楼的操场上训练,保安部的管理有拍医院领导马屁的爱好,一直训练到医院领导下班,每位领导下班时,保安们整整齐齐的队伍向领导们敬礼,立正,又敬礼。队长又弯着腰小跑上前帮领导们提公文包和礼物,送他们上车,一付哈巴狗样儿,领导笑咪咪的,不久队长就升为主管,这只是一个称呼,其实他还是干队长的活。医院的医生都开名车上班,他们的收入是如何之高可想而知了。我们保安室里,堆满了客户送给领导和医生们的各种礼品,他们下班的时候得叫他们拿走。送礼如此之多,暗中送钱也就可想而知了。
训练完后,上夜班的保安们又去换白班的保安们吃饭,等他们吃完饭后回来,我们又差不多到上班的时间了,而且有时下班后集中在操场上等队长或从物业公司赶来的主管训话,又是拖拉一个小时后才能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累得有时候倒在床上澡也不顾得洗,呼呼大睡,连吃中午饭也起不来。上夜班名誉上是上十二个钟,其实耗时十六七小时。而且在第三人民医院,干十二小时的工比其它地方八小时的工资还低,也就是二千多元,还要自己吃,医院有饭堂,但是要饭菜票,****外面的贵,保安们一般都到外面吃,饭堂只有一些医务人员吃。
上夜班时轮到我在一岗,当我还在楼上检查签到时,对讲机又响了,说是某科室某病房氧气又完了,有时几个科室一齐来电话,有的科室一换就换五六瓶。我又得急匆匆地下楼,到一楼太平间对面的氧气房用专门拉氧气的车拉氧气。氧气房里停满氧气瓶,得轻快小心地把氧气瓶从里面旋出来,放上氧气车,然后再把氧气车锁上铁链,以防万一氧气瓶从车上摔下,每辆车只能装一瓶氧气。左手前推一车,右手后拉一车,把氧气瓶拉进电梯,拉到各科室的氧气房和病人的病床头换氧。用工具把没有气了的氧气瓶扭下,换上拉来的氧气瓶,要准确无误,看气表和气口是否平行垂直,是否旋紧,是否开气和关闲,哪一组是备用,哪一组正在工作中,要挂好牌,找主管护士签名。然后又把空氧气瓶拉回氧气房排好,每晚都累得满头大汗,一个班换几十瓶氧气是常有的事。
轮到去车场的岗位,这也是小麻烦的岗位。医院公共停车场里面还有一个停车场,是专供医院工作人员停车,他们都有车卡,把车开进停车场里面的那道关卡,他们都自己刷卡进去,一般客人的车都是进不了的,只能停在第公共停车场。停车位停满后,把满位牌放在门口,这时有医院的医师把车开进来,你得让他进来,后面客人的车一辆一辆地跟着进来,我们得把他们拦住,客人就跟我们吵:“为何让前面的进去,不让我们进去?”保安说:“没位了。”“没位了他为什么能进去?”这时我们得耐心向客人解释:“最里面是医院职工停车场,他们有自己的卡刷进去。你们进不了的。”客人不信,非要开车跟着进去,看停车场没车位了,开到里面那道门没卡刷进不去,只得退车,道路又不宽,不能转车只能退,我们跑去指挥他把车退出来,外面的车又开进来,一辆堵着一辆,一辆辆不断不往后退,不停地鸣喇叭。
有车开出去,有空车位的时候,我们得把门口的满位牌拿走,刚移走满位牌,一辆车跟一辆开进来,又重演着繁复的故事。
二岗在住院部大楼的大门,上夜班相对轻松一些,只是在这里提起精神听医院各部门有什么情况通知,下班之前要打扫广场至大院门口的走廊,用拖把拖石阶,然后用桶到对面路的行政大楼侧的水龙头接水,一桶水一桶水地把石阶和走廊冲干净,然后再用拖把拖干,把拖把洗干净后放好,就去查内外的玻璃窗,做好交接班的准备。医院的护工们下班了,上夜班的护工不多,不够用,每当夜晚有重伤病人去拍胸片检查,急诊室的护士一个人推不动,都打电话叫我们去帮忙。有一晚一人发生车祸,急诊室又打电话叫保安去帮忙,我报告班长,班长叫我去。创伤的是位粗壮的小伙子,昏迷不醒,遍体鳞伤,由于是热天,把它身上的血衣服全部剥了去,祼体躺在可移动的病床上,满身的肉坨,身体上的各器官在房间里的灯光下暴露无遗。我真佩服女护士的胆量,她在科室里和我,还有一位护工,不断地转着移动床,后来医生过来帮忙,四个人把伤员抬到透视床架上,女护士一双贼亮的眼睛,永远戴着一幅口罩,她看着男伤员,听见她咽下一口口水的声音。伤员不久后苏醒过来,在旁边的两位警察跑过来用话筒对着病人的嘴巴问话,有一人在本子上登记,然后忽忽忙忙地走了。在科室里拍完片做完B超,我和护士又把病人推回急诊科,把床位摆正后,护士叫我回来,她一个人又忙来忙去。
四岗在三楼的产科,比较轻松,但人群熙熙攘攘,两头都有通道,得绷紧神经,要防人把产妇的小孩偷走或者是产妇私自抱着小孩逃走。产科的三楼还有检科,验血和验样尿验大便都在这里,我们得维护病人或者他们的家属在机上刷卡打印检查结果样单,还得四处观察动态,以防不测。
???在这里上班时间长工资低,因为是物业公司承包的,物业公司都咬去保安的好多工资和节日加班费,所以保安们经常有人辞工,辞工一个月以上才能走人,要是招不到新保安,他们还不让你走,有的辞工了两三个月还不能走,招工广告立在两边路的大楼门前,但人们都知道这里的情况,很少有人来问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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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第三人民医院出来后,又在网上找保安,当然是找里水一带的,离我的租屋近。看了几个工厂的招工,都是十二小时,没兴趣。看到了广禾物流园招保安,八小时工作制,联系人是蔡经理。我把电话打了过去,蔡经理问:“你以前当过保安没有?”我说:“当过。广禾物流园在什么地方?”“在白岗,里水天桥佛山一环旁边,广和大桥方向。”
以前坐202公交车从石井到南海经过那一段路,还有点印象,我推出自行车,这部自行车是我刚来里水租房子时买的,后来买了电动车,也还不舍得把它扔掉。出去找工作,我是不敢骑电动车去的,找工作这里弯那里拐,在工业园区看工厂门前的招工广告,而且我对路并不那么熟悉,害怕到半路车子没电就麻烦了。
去到里水天桥佛山一环边,问了几个路人,好久才找到广禾物流园,广禾物流园好大,一期售罄,二期还没装修好客户也已经预订完。我到南门收费亭问保安,保安说:“你是不是在网上看到招工的。”我说:“是的。”他笑了:“你到办公室报名,从广场上一直走下去,走到最后一栋楼,门口写着:广禾物流园招商部,那里就是办公室了。”我说了声:“谢谢!”然后把自行车放在亭门前,走路过去,他又向我喊:“你骑车过去,蛮远的。”
我骑车到了招商部,心里暗暗惊叹,这广禾物流园真是大,园里有大酒店,超市和饭店也比比皆是,进了办公室才知道这是GD省物流行业协会副会长单位。
我在一楼的办公室等了一会儿,蔡经理从楼上下来了,他问了我一些情况,然后叫我去医院做健康检查,办好后马上来上班。以前我未进里水医院当保安时曾经去做过健康检查,后来进里水医院他们没要:“在医院里要什么健康证,天天同病人死人打交道。”我说我有健康检查报告,蔡经理很高兴,叫我明天马上来上班。
我刚来广禾物流园上班,陈经理安排我到一班,陈经理其实是一个老电工,戴一幅比瓶底还厚的老花眼镜,他是物流园所在地的本村人,对老板忠心效劳,很得老板的器重,所以委给他一个经理的头衔。另一个电工叫阿文,HN人,四十多岁,老板也委以经理的头衔,他是专门管我们保安和收费的事,他白天当电工,晚上有时候还起来坐三轮巡逻车在物流园内检查,他老婆以前曾经当过收费员,但嫌三班倒辛苦,不干了,辞了职专门在单人宿舍里伺候老公。一班长叫阿波,是本地人,也和我一样戴一副眼镜。他叫我到南门上班,岗亭收费站有两个保安,一个女收费员。一位保安负责刷卡放车进园,另一位保安负责维护秩序,女收费员负责收费放车出园。
南门收费亭进出的车比北门多两三倍,车子进进出出,在读卡器上刷卡,门杆自动升起,车过去后,门杆自动下降,每当中午时刻,好多车,比蚂蚁队伍密集,我上班时一手刷卡给司机发卡,另一手阻止后面的车辆,怕它不拿卡溜进园内。广禾物流园也是刚实行在大门刷卡的,以前他们在停车场门口直接收费,现在是大门刷卡,很多司机都不愿意刷,和我们保安吵架,但最后还是得刷了。有一部SC的长车17。5米的,是广达物流的车,车主两夫妻不满广禾物流园的老板收费,把车开到要出我们南门的大门,把出口堵死,里面的车和外面的车堵做一团,出也出不了,进又进不去,我们保安和车主吵架,女车主说:“叫你们老板出来讨个说法,我们广达物流租了他的门面,他为什么还收我们的费?”后来物流园的管理和广达物流的管理来调解,两夫妻才把车退回,从北门出去。
车辆的长度不一样,所刷的卡也不一样,16米以上的车刷四类卡,13米至16米的车刷三类卡,9。6米至13米的车刷二类卡,9。6以下的车刷一类卡,小车或不足3。5米的刷白卡。还有泥头车,虽然短,专门拉泥,它不是为物流拉货的,也刷它四类卡,把它当最长的车看待。还有很多车是交月租或年租的,不用在收费亭交费。四类卡收四十元,三类收三十元,二类收二十元,一类收拾元,白卡不收费。车计时满二小时就当做一天收费,二十四小时超过就当做二天收费。南门和北门两个收费亭,二十四小时收的临时车费都有数千元,月租和年租车还不计在内,收费非常可宽,老板承诺把停车费的百分之十用做我们保安员和收费员的停车费补助,每季度发一次,因此我们每人每季度又有了一千多元的收入。
南门收费亭每天都好多灰尘,因为“回味鸡”饭店门口停车的场地有一半没有铺水泥,车来车往,尘土飞扬,南门收费亭离它不远,车轮都把尘土刮到我们收费亭的路面,我们每天上班都去厕所打来几桶水,倒在路面上,过不了多久,车辆过来过去,路面又干了,灰尘又重新漫起,女收费员干脆戴起口罩。保安员们戏称,在南门收费亭,每人每天起码呼吸几两灰尘。
和我同在南门收费亭的保安叫李作为,是一位HN小伙,他喜欢说话,而且说的几乎是谎话,嘴巴唠叨,象个女人一样。他说他老婆另嫁别人了,没良心,又说他老婆喜欢吃零食,买给小孩的零食都给他老婆偷吃了,每当他说到这里,我和收费员韦春叶都掩着嘴巴“啧啧”地笑。他爱好买六合彩,每个月把钱寄回家后留下几百元零用钱,都用来买码,都输光了,每当上夜班,他没钱买夜宵,我还以为他没吃夜宵的习惯,我和韦春叶买零食,他比我们吃的还快。上夜班他经常上二楼的食堂,偷吃煮饭阿姨留在食堂的甘蔗和水果,有人漏出去,每当下班去吃饭的时候,我都看到煮饭阿姨指着他骂。我和他轮流刷卡,我刷他维护秩序,他刷我维护秩序。吃饭时间我们三人轮流着去。班长阿波有时过来,我和韦春叶先去吃,我和韦春叶回来后,他和阿波才去吃。
收费员韦春叶是GX黎塘人,身材好,脸面好看,我们物流园有几个保安小伙追求她,她不答应,这是下了班李作为从嘴巴里吐出来的消息,就是和我们共一个班的,就有三个小伙喜欢她,我们班长阿波,北门收费亭的李斌,还有二岗的阿孟,恋她最厉害的是阿孟,韦春叶婉拒他后,他就跟物流园里的一个酒店桑拿部的一位小姐交了朋友,听说那位小姐也是对阿孟爱理不爱理的样子。韦春叶是个美人儿,冬天的时候也喜欢美,上夜班的时候她穿得很少,一只小小的暖水袋摆放在她的双膝上,忙里偷闲中把双手插进暖手袋一下,又伸手去拿窗外司机伸进来的卡,刷卡收费。上班时刚洗的头发还没干,喜欢开着窗子让风吹进来,把头发扬在窗口上随风飘扬,冷风吹进来我们保安都觉得有些冷。一到凌晨她的身子就承受不了,在加上打瞌睡,刚刷完卡就蹲下用衣服包住头,冷得直哆嗦,车来后她又站起来刷卡收费,车过后她又蹲到桌下,我们脱下多功能保暖衣叫她穿,她又不肯穿,第二天就感冒了,又得请假。
班里在三岗值班的是一个SC老头,个子高大,板着一幅皮笑肉不笑的脸,六十岁的样儿,叫老姜,他说他以前开公交车,说他有退休金,说退休金太少不够用才来打工,性格和他的姓一样。不管有什么事老板和管理在场他最积极,都抢着你做,但他是一个抠门的人,喜欢喝酒,但又舍不得买,下晚班后总叫别人请他。他又是一个专抓别人小辫子的人,抓到了又大声嚷嚷,生怕全世界听不到,专抓别人的错误弥补自己年老的不足,动不动就报告队长,因此队长也很不喜欢他。如果换他到岗亭刷卡,他又耐不住,扔给同伴刷,自己假装去找一把帚把这里帚那里帚,本来是清洁工做的事,他都抢去做了,而且喜欢早上九点多至十点老板从广州开车进物流园上班的那段时间做,老板开车走后,他就扔下帚把坐下休息了,一个班不再刷卡,所以一班长阿波都不安排他在岗亭刷卡,安排他到三岗走走玩玩。
流动岗是老邹值班,老邹是GX贺州人,他和班长阿波负责园区内的秩序和巡逻。一年四季都不戴一顶帽子,脸被晒得比非洲人还黑,走路风风火火,但做事还沉得住气,穿起衣服看象是瘦子,但在宿舍里他脱下衣服洗澡,看起来也不那么瘦。
三班有一个叫名字叫连吉的人,GZ人,人矮小,但为人强悍。他接我们的班,专门抓李作为和老姜的小辫子,有什么事搞不好直到搞好为止才能下班。他很不喜欢李作为好吃懒做,二楼食堂的饮水机用水,都是我们保安搬上去的,李作为一般不搬,每当连结扛水上楼安装时,李作为去打开水喝,连吉都用手指着他骂,李作为都不出声。
他和老姜为什么过不去,我从人们的口中得知,连结刚进来当保安的时候,他的性格古怪,和老姜不和,每当连吉坐在什么地方刚起来,别人要去坐的时候,老姜过去把那人拉起来说:“不要坐,他有皮肤病。”别人大惊失色。连结有皮肤病的事在我们物流园传开了,别人都不愿意和连结住在一起。经理要炒连结,连结央求经理说:“他们是陷害我的,我没有皮肤病,你不要炒我,我不住宿舍,到外面去租房子。”后来人人都知道连结的皮肤病是被冤枉的。
我们宿舍楼在北门,北门的对面马路是海元物流园和福田汽车厂,福田汽车厂专门生产大型客车,李作为说那边汽车焊工工资很高,他想去当学徒,我说:“你就去呗。”
而我所上班的南门,对面马路的圣诚物流园正在建设当中,看到工地上尘土满天弥漫象沙尘暴。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后来我辞工,原因是要去参加几天某杂志社在西安举行的通讯员培训班和******农民工社会融合工作座谈会。回来后,我进了WYN酒店当了保安,后来又转到广禾物流园对面的圣诚物流园,我到圣诚物流园,李作为和连结来找过我玩,知道班长阿波也走了,阿孟也走了,收费员韦春叶那时候和我一起辞职的。连结说他辞工,准备去别的地方,后来我问李作为,李作为说他刚走几天,不知去了什么地方?2015年春节前,李作为去了FJ宁德,给我打来电话:“来这边做吧兄弟,这边的工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