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奋没正儿八经读过几天书，初中的时候在镇上的中学读到初二就因为一件事，然后辍学在家当了无业游民，秦奋的爷爷走后秦奋便第一次走出了大山，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七八年，今天是专程回来给秦奋爷爷上坟扫墓。
秦奋一米七八的个子，穿着一身运动服背着一个双肩包，包里装着香烛纸钱气喘吁吁的走在上山的小道上，在他身后跟着的这个穿着迷彩服身材精干，皮肤有些黑，剪了个寸头，年龄和他相仿的年轻人，正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像是做贼一样的家伙叫王峰，秦奋叫他疯子。
因为这家伙一旦耍浑起来，就是一个疯子。
“诶，我说，你们农村死了人坟是不是都要弄到山上去埋啊？”
疯子跟着秦奋走了一个多小时，估计也是累了，一屁股坐在路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歇息起来，一边掏着香烟一边朝秦奋带着埋怨的味道问道。
秦奋笑了笑，驻足瞭望山下的村子清晰可见，这里距离山下自己活了十多年的村子直线距离不超过一里，没想到几年不走上山的路杂草丛生，有些地方野草把路堵了，地形虽没什么变化，但地貌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一早上山走到现在居然还没看到爷爷的坟，这也让秦奋倍感无奈。
“你该不会找不到你爷爷的坟了吧？”疯子见秦奋苦笑不语，当下便是一愣，急忙拍拍屁股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奋。
“去你二大爷的”秦奋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回答道“现在的人生活水平上去了，不像以前还要上山砍柴，这条上山的路好几年都没人走过了，草太多坡太陡。”
秦奋只能这样跟他解释，其实站在这里回想一下以前，七八岁大的时候和村里一群发小爬这几座山跟玩儿似的，来回都用不了一个小时，没想到长大之后这座再熟悉不过的山居然走了这么久。
也许是越长大就越谨慎小心顾虑太多吧，小的时候像现在秦奋面前这条一米不到的小坎儿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敢跳，现在反倒是不愿意跳了，愿意去找另外一条路，哪怕绕一圈儿也甘愿。
小时候不怕湿鞋，故意跑积水上蹦来跳去，看着水花四溅乐此不疲，现在看着都绕道，童趣也许就是这么不经意的被时间给磨平了吧。
“你歇够了没有？还******当过兵呢，就你这身体素质，下面村里的娃儿都比你强。”
休息几分钟后秦奋感叹结束后，便把手里的烟头掐灭，丢在正躺在岩石上惬意看着蓝天白云的疯子脚下催促他快点儿起来。
疯子和秦奋差不多，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读完就闪人了，到处给他家里惹事，他家人无奈之下只得把他送去当兵，但他自由自在习惯了，明明有机会留在部队，但他放弃了，回家之后无所事事。
有一次秦奋跟着几个干白事的道士在一家灵堂里瞎比划的时候，认识了他，他的性格就是对这些阴冥怪事儿颇感兴趣，与其说是一见如故倒不如说是臭味相投，本来就都是年轻人，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因为认识了他这个富二代，秦奋也就脱离了白事队伍，虽然谈不上锦衣玉食倒也衣食无忧，反正他每天都跟在秦奋身边，吃喝玩乐都是他掏钱，这次听说秦奋要回来给秦奋爷爷扫墓，死皮赖脸的硬要跟着秦奋来。
等疯子歇够之后，秦奋便带着他重新朝爷爷埋在山里的坟走去，终于是又在荆棘山野走了二十多分钟，来到了秦奋爷爷的埋身之地，半山腰上杂草丛生，一座孤零零的小土包上长满了齐人高的荒草。
秦奋指着那连一块墓碑都没有的小土鳖朝疯子说道“到了，哪儿就是我爷爷的坟。”
“我去，你爷爷这也是半山别墅啊！荒山孤坟的怎么连块碑都没有？别人不知道还以为这就是一个小土包呢！”
疯子跟着秦奋爬了这么久的山也累得够呛，一边擦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
秦奋苦涩一笑，秦奋知道他话里的深意是什么，站在爷爷坟前，背靠青山，面前则是一片开阔地，此刻云淡风轻居高临下的瞭望看二三十里远不成问题，但距离山下的村子确实有些远了。
“当初爷爷走了以后，我才十多岁，村里人说我爷爷是什么天煞孤星，所以我爸妈才早死，他不死，我也活不过三十，因为我爸妈在二十多岁生下我之后，就因为一场车祸两个人一起死了，所以他死了也不能埋在村子周围，否则会化作厉鬼缠着整个村子。”
秦奋一边用手拔掉土坟上的一根根拔掉，一边跟正在替秦奋撕黄纸钱的疯子解释道。
“我去，这些封建迷信残毒，额，不对，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那你爷爷的坟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怎么连块碑都没有啊？”
疯子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刚想发作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看着秦奋一脸疑惑的问答。
“我卖掉家里值钱的东西，那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巴不得我早点儿走，都像是送瘟神一样，帮我张罗着卖东西，卖完以后把钱塞给我就走。我拿着钱偷偷请了一个道士，他说这儿是一块风水宝地，然后就请人把我爷爷埋在这儿了，原本还想着给他立块碑的，但那时候老鼠都离我家而去了，哪儿还有钱啊！”
回想起爷爷离世时自己的那种无助，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秦奋一直都没有再回到过这个村子，这里真是让他心寒了啊。
“哎，放心吧，都是为了实现伟大炎黄梦的好兄弟，待会儿咱们下山就去找几个工匠把你家老爷子的坟好好弄一弄。”
疯子一边烧着纸钱一边朝秦奋一本正经的说道。
秦奋苦笑道“哪儿这么容易？现在村子里的人都还不知道我爷爷埋在这儿呢，要是让他们知道我爷爷就埋在他们头顶，还不得上来把我爷爷从里边儿挖出来？就这样吧，我爷爷以前也说过他死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了，没那么多讲究。”
“哟，老爷子还挺想得开的啊！”疯子笑道。
“本来人死如灯灭也没什么好讲究的，我爷爷也跟我说过他活着的时候得罪的东西太多，他还在的时候能保着我，他死了就让我走得越远越好，以免像他那样被缠了一辈子。”
秦奋牵强一笑发出一声轻叹，而后便是跪在爷爷坟前，在他坟前重重磕下了三个响头。
“什么东西？对了，你看到你爷爷了没？”疯子惊讶道。
秦奋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坑骂道“去你二大爷的，我爷爷心胸坦荡放得下，早就投胎转世了，只有那些心存怨念的人死了以后才会化作怨魂厉鬼徘徊人间。我他娘的倒是很想再看看老爷子！”
面对秦奋的愤慨和忧伤的话语，疯子无奈的耸了耸双肩摆出一副当自己什么都没说的样子，沉默片刻后继续追问道“那你爷爷说的那个怕缠上你的东西是什么？厉鬼？”
秦奋眉头微皱，竭力思索片刻后便是一筹莫展的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我爷爷在的时候，有他护着我，我也没看到过那个东西，倒是在我爷爷死的前几天出了一件怪事儿。”
在秦奋爷爷死的前几天出了一件怪事儿，至今让秦奋记忆犹新，怪事儿发生后，秦奋爷爷就跟秦奋说在他死之后要尽快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然后便是一病不起，折腾了没几天就死了。
秦奋还记得那天是傍晚，看到了十多年的夕阳从未有那天那么鲜红，红的就好像血一样，秦奋爷爷坐在院子里给秦奋准备晚饭，他看到那晚的夕阳后就显得有些不对劲儿，忧心忡忡的在秦奋身边转悠。
天黑之后秦奋吃完晚饭正在楼上哭丧着脸写作业，忽然听到楼下爷爷在喊秦奋的名字，于是秦奋就准备出去答应一声，没想到刚一推开房门就看到秦奋爷爷面露惊恐之色夺门而入一把将秦奋护在怀里朝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秦奋愣在老爷子怀里心中倍感惊奇，楼下爷爷的呼唤声时强时弱，清晰入耳，但现在搂着秦奋的人不正是他老人家吗？
他身上这股叶子烟的味儿秦奋从小闻着长大，再熟悉不过了。
只见秦奋爷爷表情凝重的看着屋外那一轮惨白的圆月，被他抱在怀里的秦奋更是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砰砰”直跳的心跳声，不一会儿便看到秦奋爷爷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片刻后更是汗流浃背。
楼下的呼唤声持续了好几分钟才消失，声音消失之后秦奋一头雾水的看着秦奋爷爷，秦奋爷爷这也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然后便一屁股坐在秦奋床上把秦奋拉到身前跟他说“娃儿啊，我们老秦家的人都命不长，我这条命能活到现在也是年轻的时候做了许多逆天改命见不得光的事，现在报应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