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展的话，众人哑然，气氛有些冷却。作为头领的沈道恒干咳几声，道：“也是，咱们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个威风。虽说头回出任务，是该谨慎些，但也不至于被唬到，在东冥，咱们杀得人还少了？”
陈明宣问道：“头儿，小影有没有查清罗元升意欲何往？总不会一直龟缩在扬州府，等着那些债主找来吧？”他尤擅交际，光称呼上就能拉近距离。
“杨四平镖行历老，透不出一点风声，难查啊”沈道恒叹道。
丁展冷哼一声，寒声道：“有什么好查的，现在就直接过去，削了头就走”
沈道恒言语一滞，陈明宣插道：“可别，江湖事，江湖了。若非不得已，别在州府之内动手，恐惊动了六扇门。”
“瞧你那胆儿，小娘倒想看看，六扇门里哪条不长眼的狗子敢管咱无常的事。”柳月宁斜眼嗤道。
不过话刚说完，想想不对，有些不自然地看向沈道恒，眉眼间有些歉意。
沈道恒却不介怀，随口笑道：“没关系，一入无常尘缘尽，俗世的身份早都不在意了，何况，你说得又没错。”
柳月宁嘴角弯起一抹释然。
众人见一向言语刁苛的柳月宁竟这般作态，不禁让人遐想她与沈道恒有何渊源。
陈明宣莫名地吃味，淡淡道：“话虽如此，不过咱们是江湖草莽，还是尽量少与官府对上，免得横生枝节。”
“明宣说的是，此番出来，靳大人也有交代，尽量莫惹到官府。”沈道恒道。
提到‘靳大人’三个字，厅里的人皆都眉紧，冷漠的丁展也不例外。那是他们绝不敢有丝毫忤逆，也不想记起的人，哪怕在梦里。
靳洪，魏尘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双眼生寒。
察觉众人异样，沈道恒忙转口道：“倒也无妨，有小影盯着，以她的轻功和隐遁技巧，绝不会跟丢。咱们只需等她报信，再做部署。”
“何况，咱们在东冥又不是没碰到过青城剑阁弟子，不也就那样。即便那杨四平真是个硬点子，咱们的六煞弑魂阵也不是吃素的。”
柳月宁附和道：“头儿说的对，便是那萧横亲来，咱们也不能怵。”
“你一说，我倒想问了，小影确定这罗元升只请了如意镖局庇佑么？咱们得防他藏了后手。”陈明宣道。
沈道恒点点头，道：“罗元升经营大通票号多年，此番家业虽败，不过烂船还有三斤钉，底子厚得很。命在旦夕，散尽家财寻求庇护也是必然。后手应该有。”
柳月宁脸色微变，诧然道：“啊，莫要真被小娘说中，那萧横亲自掠阵？那咱们还是呆这儿别出去了吧”
魏尘半天不说话，此刻也是沉声道：“若真是萧横，那咱们必须得调人来。”
“诶，莫要自乱阵脚，莫说一个萧横，便是青城天师洞里的那位来了，咱们无常杀手，也不该怵。又不是孤军作战，咱们东冥特使可以联络所属的各省鬼监，寻求支援。再不行，请鬼侍大人亲自出马。”沈道恒稳定军心道。
陈明宣接着道：“也无需太过担忧，青城派好歹是武林九大派之一，虽势力偏弱，也不至于为了一桩镖行买卖，劳堂堂青城掌门跟剑阁阁主出山，传出去，惹江湖耻笑倒还罢了，那罗元升干系太大，青城主事的也怕被牵扯。”
“切”柳月宁就看不惯他，讥道：“怕被牵扯，那杨四平还接这镖做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明宣不以为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太祖建国以来，为防江湖滋乱，便立了武林九大正统。这九大派一则稳定武林，二则教武育才，为朝廷培养武官。每年朝廷都会拨出许多银两来贴补九大派。当然，也不许它们随意插手江湖事。”
“只不过，江湖自有江湖道。明面上虽是如此，太祖驾崩后，却又活泛开来。许多九大派出身的内外门弟子，有的被支到各省开门立派，吸纳徒子徒孙。有的则被派去开办镖局，兵器铺，医馆，甚至牙行客栈。只不过，这都是暗中授意，作为各派的附属。明面上，碍于大明律，当然不会承认，所以，虽然江湖上都知道如意镖局的背后就是青城，但依律而言，却没有半点关系。杨四平等人都只是下了山的弟子而已。”
“所以，杨四平接镖，确与青城无关。至少，依大明律是的。”陈明宣娓娓道来，似深谙其中道理。
沈道恒抚掌赞道：“明宣讲的透彻，如此说，萧横应该不会来。”
陈明宣晗首道：“不过罗元升是个生意人，断不会把宝只押在如意镖局一家，后手肯定有，也许是好几手。”
魏尘抱胸倚在窗沿上，淡淡道：“说到底，一句话，咱们还是得调人来。”
沈道恒也是点头，道：“这样，我先联络南直隶本省鬼监大人，请他随时扶援。”
环眼四顾，其他人不置可否，也都没什么意见。惟有丁展却是丧气道：“咱们首次出任务，就要拉人助拳，总有些不爽。”
“诶，丁兄弟莫要丧气。无常杀手，只要达到目标，旁得却不紧要。咱们不是斗狠来的，因事制宜，取下罗元升项上人头才是唯一重要的。”沈道恒缓声道。
丁展不再多言，仰起脖子，只顾灌酒。
“那行，先就这样，你们留在这，莫四处走动，我去联系。”沈道恒起身道，说完，拨开门闩，探头左右望了望，不觉异样，便闪身出门了。
余下众人，又都各归各位，互不说话。偌大的湖心厅里，又静谧起来，只闻的楼下湖畔旁游人的嬉闹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