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莫同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了。
一夜的思考，都没有想出什么人生目标来，唯一的收获就是脑仁隐隐发痛。
这类“我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的哲学问题，陈莫同决定暂且搁置，先修炼手头上这本雾魔真身。
经过昨日师父的讲解之后，陈莫同大致上了解了雾魔真身的功法特性。雾魔真身这门功法虽说是文贤派第二代文贤真君所创，实际上有许多地方还是借鉴了本门的根本功法文贤集。可以说，雾魔真身其实就是文贤集的变异品种，只是这变异的程度略大。
文贤集与雾魔真身的基本修炼形式，都是将天地间的游散灵气炼化于己身，形成自身能够控制的雾气状灵气。
前者炼化出来的雾气呈白色，后者则是黑色。虽然都是雾化灵气，但其特质却天差地别。
文贤集的雾气更倾向于多面化战斗，灵活，随心而动，变化多端。像之前逐日大师兄囚住揽月的那气柱枷锁，便是雾气的一种变化应用。
而雾魔真身的雾气则侧重于一往无前的猛攻，那种黑化雾气质感沉重，出力凶猛。只是很难随心所欲的变化。
拿兵器来作比较，文贤集的雾气便是古龙七武器中的离别钩，劈刺锁拿，样样皆可。而雾魔真身的雾气则是博浪沙刺秦皇的大铁椎，势大力沉，无从招架。
两种功法也说不上哪个更加好一些，只是各自侧重的方面不同。
陈莫同按照师父所教授的方法，闭目凝神，平心静气，观想周围有一点一点的星光进入自己体内。
然后脑海里就开始循环播放《小苹果》了。
陈莫同越是想要凝神静气，脑海里的各种可怕的洗脑音乐就越是不肯停。最后陈莫同猛的睁开了眼，发泄似的大吼了一声：“够了！！”
前世就不该路过那群广场舞大妈的跳舞场地！
现在一凝神就出现各种广场舞曲，搅得他心神不宁。
这样下去根本没法完成观想。不过有句话说得好，能对抗音乐的，只有音乐。
陈莫同起身取来那把装着琴中剑的二胡，开始拉“二泉映月”这首意境压抑悲怆的曲子，并且调整心境，全身心的投入到曲子中。
一曲拉完，陈莫同的心情果然平静了许多。
他将手里的二胡放好，再次闭眼凝神。
这次的凝神非常成功，陈莫同想象着星光入体，观想中的星光碰到身体时，现实里的身体部位也会微微一凉，很是舒服。
陈莫同一直修炼到头皮微微发胀，才停下观想。
这名为灵气入体的步骤就算是完成了。
陈莫同感受到身体中多出来了一股奇异力量，这股力量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身上长出了一种新的肢体，他可以如同使用本能一般，去指挥这股力量。
这应该就是功法书上所描述的雾魔之基，万气之母。
陈莫同只是心念一动，那股力量便游转至右手手心，在手心处呈现了它的本来面貌-----一团鸡蛋般大小的黑雾。
功法书中有一段介绍资质的话：“状如东珠，下下之资；状如鸡子，中人之资。状如人头，上上之资；状如磨盘，天纵之资。”
再看看手里的黑雾，很显然是中人之资。
普普通通，不好也不坏。
至少不是最糟的资质，这样的结果陈莫同已经很满意了。
接下来便是遵守勤能补拙的道理，发奋修炼，才能得到更好的成就。
正当他打算继续修炼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师父的声音：“土根，速来传功大殿。”
土根，不，陈莫同怀着对师父的深深怨念，动身前往传功大殿。
传功大殿。
曹金吾看着自己的弟子，脸上神情肃穆。
“土根，为师今日唤你前来传功大殿，是打算传授给你文贤派代代相传的道理。”
“道理？”
“没错，道理。这是从第一代祖师便一代代传下来的道理，为师今日也传授与你。”曹金吾突然提高音量喝道：“文贤派第三十四代弟子陈莫同，正衣冠！肃仪容！”
陈莫同依言而行。
曹金吾见弟子已经做好准备，点头道：“在文贤祖师的那个时代，曾经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炼气不仁，以凡人为刍狗。当时的炼气士个个皆自私自利，为了自身修为，于凡人强取豪夺，草菅人命。于同道勾心斗角，杀人夺宝。炼气士如同天灾一般，一个大炼气士的出现，往往身下便是赤地千里，尸骨如山。文贤祖师也曾是这样的一个炼气士。”
“但是他们很快就尝到了恶果。上古时代凡人数量本就不多，遭到大量屠戮之后，几近灭绝，使得各个炼气门派弟子青黄不接，门派传承几乎断绝。而炼气士群体性的为非作歹，更是让那些修为不济的后辈子弟纷纷惨遭横死，十不存一。每个人手里多多少少的都沾着其他同道子女的鲜血。有血仇，便有报复。血仇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整个炼气界都陷入了战火。”
“等到战火燃尽，幸存下来的炼气士已经寥寥无几了。”
“那些幸存下来的炼气士有些依旧不知悔改，而有些则是痛定思痛，文贤祖师的三个儿子都在那场战火中丧生。埋葬了三个儿子之后，文贤祖师大彻大悟，从此文贤派便流传下来祖师用血泪总结出来的教诲。”
“我们首先是人，其次才是炼气士。因一己私欲，去屠戮凡人。见到同道有天材地宝，便痛下杀手，强取豪夺。这样与野兽何异？上古炼气士种下了太多恶因，也因此吃下了无数恶果。门下弟子，切记前车之鉴，以作后事之师！”
“陈莫同！我们文贤派曾经便是那种为己之恶欲，肆无忌惮的魔道。如今，却是为己之善欲，肆无忌惮的魔道。祖师的教诲，你可记住了？”曹金吾的声音在这一刻如同洪钟大吕一般，震得陈莫同耳膜嗡嗡作响。
陈莫同赶紧回答道：“弟子记住了。”
曹金吾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土根啊，雾魔真身进度如何了？”
严肃的话题完毕之后，曹金吾对陈莫同的称呼瞬间又变成了土根。
陈莫同咬牙道：“已经完成灵气入体了。”
“唔，灵气入体完成之时可有什么异象吗？”
异象？陈莫同一头雾水的问道：“师父，你说的异象是不是指天女撒花，仙乐齐鸣，空中出现神兽幻影这样的异象？”
曹金吾顿时气结：“那叫异象吗？那叫幻象！是人脑子发昏了才会出现的东西！我说的异象是指你在完成灵气入体之后，灵气性质是否有变化，入体总量是否特别大．．．算了，你把你的雾化灵气展示出来，我一看便知。”
陈莫同老老实实的把黑雾呈现在手上。
曹金吾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口中喃喃道：“不应该啊，如果有特殊资质，灵气入体时便能显现，这个灵气的量，分明是正正经经的中人之资。老四之前选择的三个送材料的弟子都是资质拔群的啊。”
陈莫同听了自家师父的话，嘟囔道：“说不准四师叔其实只是在道上随便选了我来送材料呢。”
曹金吾听闻此话，脸顿时一黑。
说不准周黎还真是这么干的。自己只是想当然的以为周黎送过来的人全是天资卓绝之辈。经验主义害人不浅哪。
“土根，虽然你只是中人之姿，但要切记，勤能补拙。”曹金吾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鼓励一下徒弟。
陈莫同本就打定主意要勤加修炼，此时更是连声应下，表示自己决不会让师父失望。
曹金吾见徒弟如此上进，心中也是满意，递过来一本小册子道：“这本书记载了许多炼气士常用的小法术，你若是雾魔真身练得枯燥，也可以试着学一下这些小法术。”
陈莫同接过随手翻了翻，发现其中大多都是些生活性法术，比如净衣咒，传音术等等，习练简单，却对便利生活很有帮助。
要教的也教了，要给的也给了，此间事了，曹金吾便挥挥手示意陈莫同可以离开传功大殿了。
陈莫同刚往外走了几步，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折回来问道：“师父，弟子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是修炼上出现了什么疑问吗？”
“倒也算是修炼上的事儿，我能问问师父你现在已经到了什么境界了吗？”
曹金吾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境界？什么境界”
“就是那种筑基期，金丹期，化神期什么的境界。”
说出这句话之后，陈莫同看见自家师父的表情先是茫然，再转为苦思，最后定格在愤怒上。
“土根，让师父猜猜，你这通胡言乱语又是从什么神魔话本里看来的规则对不对？”
“呃……”陈莫同无言以对。网络小说虽然不是神魔话本，但也差不了多少。
曹金吾一看徒弟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既然进了炼气的大门，就把脑子里那点神魔话本的东西全部抛掉！你说的那些境界，是不是一个比一个强？我们炼气士如果真有这样的境界，出门遇见敌人，岂不是连动手都不需要，两人各自催动境界，一比较，境界低的人就束手领死算了！”
陈莫同委屈道：“那也不是啊，也有境界低的人经常能击败境界高的……”
“既然有境界低的可以击败境界高的，这境界之说又有何意义？为了展示话本主角可以打破规则，厉害无比吗？规则之所以成为规则，便是因为普遍与适用。可以让人通过规则去判断一些东西，但是当规则被屡次击破，这规则也就没用了。货有好歹，人分强弱，境界之说在炼气士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
“就像你师父我，我的主修功法是文贤集，业已修至圆满。文贤祖师能施展的手段，我都能一一施展。你的师公，也已将文贤集修至圆满，但是你的四师叔周黎，还未能将雾魔真身修炼的圆融如意。你说说，按照境界之说，我们之间谁高？谁低？”
陈莫同苦着脸道：“理应是师公最高，师傅排第二，四师叔排末尾。”
“为何是师公最高？”
“因为……呃，他是师公。一般师公要比师父厉害吧？”
曹金吾被陈莫同气笑了，道：“但是要是真打起来，我和你师公可以打成平手。但是我却会被你四师叔轻易击败，你四师叔会在苦斗之后被你师公击败。”
“原因很简单，你师公和我一样，都走的是气息绵长，卸力借力的路数，但是我们两个人的性子却不一样，你师公性子淡泊，我性子却有些急躁，这使得你师公与人争斗之时会拿九成力来守，只留出一成力来攻，而我则是三七分，七守三攻。我们两人的争斗，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你四师叔则是刚好与你师公相反，九攻一守，他主修的雾魔真身也是攻击有余守成不足的功法，但是由于你四师叔攻击时出力过大，他的身****受到影响。与你师公争斗时，要么打不中他，要么被他守下，拖到你四师叔精疲力竭之时，也就败了。而我与你四师叔争斗，根本守不下他的攻击，而且我本身也不擅身法，自然是会被轻易击败。”
曹金吾说了一大通话，总结道：“所以说，境界之说，仅仅只是各种神魔话本为看官们施威助兴之用。你若是以后下山行走，要学会自己判断对手的强弱。而各道炼气士，判断的依据又各有不同，这里面学问颇深。你还有很多要学呢。”
陈莫同点头道：“谢谢师父指点迷津，弟子获益良多。不过师父，照你刚才说的来看，你是我们文贤派前辈中，垫底的那个？”
……一阵可怕的静默之后。
“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曹金吾恼羞成怒，暴起猛殴自己这混账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