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血还是血。
迎着春风,小祖父矫健的背影,孤立在马路旁边,前面就要过红绿灯了,
瘫软的双膝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他流鼻血了,似乎是刚刚紧张焦虑的时候他抠鼻子了,他不想让李晨晨看见自己的软弱。哭透了的眼睛红肿着,小祖父用手揉着眼皮,对着旁边钟表店的玻璃,当做镜子,看看自己,还可以嘛,也算坚强的小伙子嘛,自己暗自对自己说,眼看着李晨晨和安羽就要赶上来了。
仇恨是人生觉悟最好的基础,小祖父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今天的耻辱,尤其是在自己特别喜爱的女孩面前,显示自己的渺小无力。
然而,他本性是乐观的,鼓励自己还是必要的。
这只是人生的开始。
“我们还是想办法把围巾洗干净吧,这四条围巾款式相同,但是颜色不同,我们把它们洗洗干净,每人一条,留作以后的纪念。”李晨晨满是情怀的抚摸着这四条围巾,心情已经能够淡然了,“我们不说给魏坦老师听,他们也就不会知道我们今天的苦,我们找地方把围巾洗好,然后拧干,晾干,一个下午能晾干的”
“恩,好吧,你说的对,我们必须坚强,而且不让魏坦老师担心”小祖父背着身,不愿意李晨晨看到他的膝盖上沾染着鼻血。
“你怎么了,裤子上有血迹,鼻子流血过,走,一起去洗围巾,赵三郎,你还真英雄啊,流血又流泪啊”李晨晨走在前面,偷笑呢。
“谁流泪了,没看见吗,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李晨晨鼻子酸酸的,看见小祖父的裤子膝盖上都是血迹,并没有太多的同情,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像安慰安羽一样安慰他。当然小祖父也不希望有人再把他自己当做小男孩子,他喜欢别人看他坚强,像个男子汉一样,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仿佛生活中的所有人,所有境遇都期望他更男子汉。包括家里的母亲,离开的三哥,都逼迫他坚强,委屈的时候,只能偷偷哭泣,再苦再累也要给魏坦老师背东西。
三哥走了之后,把他当弟弟疼爱,保护他,让着他的人,仿佛一个没有了。。
所以,越是坚强,小祖父越是想念三哥,越是有人喊自己赵三郎,越是令他想念三哥,他多希望有人称呼他为大冬,这是一个爱惜的称呼。
“洗洗吧,无论如何不能血迹斑斑的回去见老师,安羽等会儿哥哥给你买铁环,咱们回去的路上赛铁环。”
“哥哥,咱可说好的,你虽然没钱,可是李晨晨和魏坦老师都有钱,你只要说服他们,给我买铁环,我以后都听你的,你就是我的第一位亲人。”安羽也似乎是天塌下来也要玩的主儿。
“OK,那是必须的,谁让我是你大哥呢?咱们是袍哥兄弟加朋友,哈哈”小祖父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一个潇洒的英语单词,摇头晃脑的说出来,还真像那么一会儿事儿。
说话之间,李晨晨挽着袖子就从钟表店里借来了一盆水,说洗就洗,李晨晨嘴甜,人长得也秀气,到哪里,只要开口就能借到东西,一盆水,小意思呢。
“先洗洗围巾,再洗洗赵三郎裤子上的那什么战斗血迹”
安羽掏出行囊里的围巾,全部没进水里,李晨晨扯着小祖父的裤子,三下五除二就把血迹弄掉了,“三郎,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血迹没啦,把你脸也洗洗,我知道你刚刚哭鼻子了,孬种样~~~哭”
“我没哭,不过洗把脸那还是可以的”
小祖父低过头来,将要洗脸的时候,李晨晨却轻声拦住了他,
“三郎,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哦,还没什么伤,腮部的淤血看不见的,如果特别盯着看”
李晨晨鼻子酸酸的,也只能酸酸的,毕竟认识小祖父才不到一个月。
“嘿嘿,嘿嘿,看我的脸是不是很白,晨晨姐”安羽调皮的问他的晨晨姐。
“白白,你比三郎厉害的地方也就是脸白了,中午打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向着你大哥,听说你们还当着爷爷和魏老师的面儿拜了袍哥兄弟,我看那,你是个胆小鬼,白脸胆小鬼。”
“我哪有啊,我那是保存实力给大哥出主意呢,哪能让诸葛孔明亲自上战场啊,我上午就预测到下午会有事儿,大哥不听我的,才酿成此祸,咎由自取。”
安羽有模有样的学的还真像个诸葛孔明,神机妙算。
“安羽弟弟,你说的还真对啊,上午你确实劝过我们要离开这里,不能久留的”
小祖父仔细想一想,安羽的预测还真的准确,“以后吉凶的事儿,那就问你,你就是咱的小诸葛。”
“主公,大哥,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安羽,来,你俩拧干这个,我拧干这条围巾,用把力”
不经患难怎知亲兄弟,不经风雨怎能见彩虹。
这一劫,安羽也懂事了许多,主动帮助李晨晨和小祖父分担行李。其实也没什么行李,就只有四条围巾和来时拿的布袋子和蛇皮口袋。
三人行,很快就来到了昨天住宿的旅馆,安羽手里已经握着他最心爱的铁环了,他难以抑制住心中的喜悦,只是见周围的人多,才没有推着玩儿。
然而,三个人都忘记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吃午饭。
打探地形和算命是在上午进行的,卖围巾是在中午进行的,挨打是在刚刚过了中午的时候的,
紧接着大家都很悲伤,直到现在三人才意识到饥饿感。
然而最耐不住饥饿的安羽有了铁环玩,那就是一点儿都不饿了,小祖父第一个感受到的饥饿。
“晨晨,你怎么在这儿呀,丫头,赶紧跟爸爸回家”李九北赶着骡子车,停住喊道。
“爸爸,我跟魏坦老师一起来给学校的一个学生看病的。。”
“丫头,老师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啊?老师放个屁,你就当着令箭啊~~就你积极,快跟妈妈一起回家,”看来是李晨晨的妈妈陈阿姨。
“陈阿姨,您好,我们一起帮学校的魏老师给学校里的学生看病的。。”小祖父想帮着李晨晨说话,陈阿姨,并没有让他说完。
“假,假,小孩子懂啥,瞎积极,有什么用,跟妈妈回家,老师行好,让他自己去行好去,行好不要花钱吗?我来时听说了,湖心村刘家的孩子,死了爹的孩子,管那么多,谁来买单?”
“走,跟爹上车~~~”
李晨晨转身看着小祖父,满脸无奈,却也只能跟父母走,因为她太了解爸爸了,说一不二,
她也太了解母亲了,大是大非面前,喜欢躲避,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倒是喜欢巴结老师,妈妈做的很多事儿都是考虑到利益的问题,很精明。
这一点这几年来没少让李晨晨头疼,很多女同学曾经来过李晨晨家玩,那些家里落魄的,妈妈都不让她和她们相处,总担心会被拖下水一样。
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为了让学校的老师好好教女儿念书,也是三天两头送菜给老师。
李晨晨的妈妈太懂得人情世故了,这个家业也是夫妻二人精明的头脑算计得来的接过,什么人该巴结,什么人该冷落,他们似乎有着分明的尺度。
湖心村赵家,虽然穷点儿,但是家里有上高中的老大,孩子多,干活的人多,也算是强户,所以妈妈也不太过问她和三郎认识的事儿。
然而今天,妈妈似乎变了
“丫头啊,你知道吗?赵家不能来往太多,他们家孩子多,虽然看起来体面,但是总归是生活捉襟见肘,你跟他家的孩子来往太近,那有什么好处?你夏天就要上学了,外面能干的男孩子多的是,你应该和更高的家庭里的男孩子认识,从认识朋友就要有这种意识,不然以后没准哪个男孩子看上你了,你就得吃苦受罪一辈子,人在高处,不愁没好着落。”
“赵家怎了啦,人家一家人都是能干的人?”
“能干?赵家卖了老三的事儿,全金湖都知道,你还不知道啊?他们家以前有一个长得最高最白俊的老三,他才是真正的三郎,今天跟你一起的那个孩子虽然也不差,但是那是老四,他妈怕丢面子,所以把四郎改口叫了三郎。”陈阿姨的嘴一点儿都不让人。
“真的吗?妈妈”
“你说呢?要不是他们家卖了老三,老四怎么能上的起学?就凭他们家那点儿地里涨的庄稼,怎么供得起两个上学的娃儿?”李久北也跟着补一句。
“所以你呀,趁早别跟赵三郎来往,免得日后日久生情,你们再分不开,你要防备着自己,女孩子喜欢上男孩子那是不知不觉的,但是你提前不跟家境差的人来往,就不会被动产生感情,也就更不会有下面的事儿。”
“妈呀,说什么呢?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我们都还很小,根本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儿”
“还小?你知道咱们村里,像你这么大的丫头,谈恋爱的还少吗?再过两年就15岁了,你奶奶15岁的时候就生你爸爸了,不能不防。妈妈是为你好,所以你不要再跟找三郎来往了。”
。
阳光暗淡下来,小祖父长着身影,望着李家的人赶着骡子车远去,他能看的出李九北和陈氏对他不待见,算不上势利眼,但小祖父还是很敏锐的察觉了令他不舒服的感觉。
说不上不舒服,就一种直觉,他觉得以后想见到李晨晨就不那么容易了。
同样围着围巾,安羽比小祖父还要失落,本来想着晚上一起讲故事给井前还有晨晨姐听的,他几乎要哭出来,晨晨姐是她生活范围内唯一的雌性,这种复杂的母性关爱,是她无法凭空得到的,他没见过母亲,但是一个男孩子,一个缺爱的少年,对这种感觉还是极其敏锐的。
“哥哥,我们以后还能见到晨晨姐吗?”
“能的,哥哥一定会让你见到晨晨姐的,一定的,因为哥哥是你的袍哥,哥哥说有就是有。”
夜幕悄然降临,寒风继续。
袍哥兄弟二人手拉着手,静静等着魏坦老师的出现。
一天没见魏坦老师,刘井前的病得到医治了吗?
小祖父以后还能见到她喜爱的李晨晨吗?
安羽还能再见到晨晨姐吗?
北旺湖李家精打细算,因为赵家“卖”了三郎,而想阻止李晨晨与赵家孩子的接近,这一举动能否阻挡得住李晨晨和小祖父之间的来往呢?
欲知详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