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茅草屋,屋内空荡荡的,没有桌椅,没有摆设,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孤零零地立在墙边。
夜晚,月亮好似隐藏在了云中,屋外静悄悄的,没有虫鸣,屋内也没有亮起灯,整座小屋显得异常昏暗,寂静的有些可怕。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小屋内,黑暗遮住了他的身,让人看得不甚清晰,只得隐约可见是一位老者。
这老者站在床边,黑暗难以遮得住他的眼。他注视着床上正在安睡的白发青年,脸色有些犹豫,枯木般的脸皮儿褶皱在一起。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抬起自己了的右手,好像正有着什么不好的举动。
随着老者终于下定了决心,时间也好似在这一刻停滞了。蓦地,那刚刚还在安睡着的青年人,陡然间睁开了双目。
“谁!”两道犀利的神光迸射而出,一双星辰般的眸子陡然睁开,白发青年眼中寒光凛凛,注视着站在床边的老者。
“你要杀我?”青年开口,虽然声音干涩,难掩虚弱,却也有一股别样的气势散发而出,随着他的话语,荡漾在整间屋内,惶惶不可测。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老者一时间呆立在了原地,感受着来自虚空中、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他那抬起的右手却再也难以继续向那青年人攻去。
“唉,难道这就是天意么。”老者面色复杂,有些挣扎,声音也有些苦涩,目光中带着点点的失落,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放下了抬起的右手。
“为何要杀我?又为何要放弃?”白发青年语气有些莫名,问道。他并没有起身,孱弱的身子也好似那风中的烛火一般,继续窝在床上。
随着他的再一次开口,那股弥漫在整间屋子里的别样气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恍若不曾现世一般。
“没有为什么。”老者摇了摇头,解释道:“你既已经醒来,我若执意还要杀你,必然会闹出动静,惊动公子。是公子救得你,他是不会让我杀你的。”
见老者并没有解释想要杀自己的原因,只是提了他的‘公子’,白发青年的眸光暗了暗,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语气笃定地说道:“你并没有放弃要杀我的念头,这次不成,还会有下次。”
轻飘飘的话语回荡在屋间,不带一丝烟火气息。但是,老者闻言,却是顿时一惊,瞳孔一阵不自然地紧缩。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位白发青年,虽然他看起来年纪轻轻,但洞察力却异常的强大!即使自己的那份心思已经掩饰得很好了,却还是被他发现。
“呼。”调整了一下呼吸,老者目光复杂地注视着面前的白发青年,好一阵儿,方才说道:“没错,我想杀你。”
老者话落,顿时便有无穷的杀气从他那略显佝偻的身躯中迸发而出,呼啸着向青年而去。杀气可怖,眨眼间便充斥整间茅草屋,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茅草屋‘咯吱’作响,好似在那风中瑟瑟发抖。
“是么。”青年不置可否,无穷的杀气近其身,却犹如那江流汇入了大海一般,虽然本身的威势并不小,却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涛。
不是老者的杀气不强,实在是青年人太过高深莫测!
白发人话落,有些吃力地坐起了身,他手一挥,那无尽的杀气便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凝眸注视着老者,深潭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暗的神光,同时,一股浩大而神圣的气息自他的眉心发散而出,渐渐向老者笼罩。
苍茫、古老的气息充斥着整间草屋,一种来自于灵魂中的敬畏,悄然在老者的心头升起。让他不自觉有种匍匐在地,磕头叩拜的冲动。
这是灵魂的高贵,近乎不可亵渎!
“呼呼。”老者大惊,努力地维持住自己的身体,大口地喘着粗气,眼里写满惊骇,眸子里尽是不可思议。
灵魂渐渐探查老者的身体,白发青年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他此刻正额头见汗,有些气喘吁吁。可见,做出这一切来,他自身也并不轻松。
“原来如此,是个大罗金仙么?怪不得敢杀我。”青年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口说道。他的语气有些莫名,让人听不出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情绪,继续说道:“可是,就凭你这千疮百孔的身体,还不够。”
顿了顿,青年人又道:“你该知道,既然你家公子救了我,我就不会恩将仇报,这是属于强者的尊严。”
白发青年说罢,便收回了自身的神识,将身体靠在墙上,定定地看着老者,不再有任何动作,等他答话。
见青年人并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老者的心中顿时感到无穷的压力袭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无声,是最可怕的质问!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那寂静中到底隐藏着怎样可怕的狂风暴雨。
白发青年的目光显得很平静。但就是这异常平静的目光,却让老者如座针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终于恢复自如之后,他顿时跪倒在地,语气有些萧索地说道:“对不起,这位大人,老奴有些冒犯您了,还请您不要怪罪。”
老者跪倒在地,青年人的嘴角,在老者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扬起了一抹迷人的弧度,煞是好看。
“呵呵,快起来,你不必如此。我现在的状况其实也并不好,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动武的,你不必担心。”青年语气幽幽,对着老者笑道:“说说吧,到底有什么难处,我虽然不能动武,但见识还是有的,指不定能帮上你什么。”
“这……”老者的神色有些迟疑,呐呐不语。虽然他心里明白,任何强者都有着属于他自己的骄傲,不屑说谎。但是,要把关于公子的全部情况,完完全全地告诉只有一面之缘的青年,他也是有着阵阵迟疑。
见老者有些犹豫,青年微微蹙眉,不再继续追问,只是说道:“罢了,既然如此,我便不再问。你应该是使用了什么秘法,才能强行保持住自身的生机吧。我提醒你,我现在的状况没法帮你,你命不久矣,要快些考虑,别的不说,就凭你家公子救过我一命,能帮的我肯定会帮,我古明可以发誓。”
“这……”老者听罢,顿时神色有些感激,虽然古明的话已经让他的内心有所松动,想要将一切都告诉古明。但是,长期以来保持着的谨慎,却让他想要继续再观察观察古明,看看他的为人,再决定是不是等自己逝去以后,就把公子托付给他。如此想着,他便对古明说道:“那就谢谢大人的体谅了,既然这样,我就先出去了。”
老者走了,走得无声无息,一时间,屋内又是陷入了寂静之中。
这时,月亮好似也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皎洁的光华透过窗户,照射在屋内,驱散了层层的阴霾。屋外,也响起了不知名的虫叫声,点缀着整座夜空。
整个夜晚,顿时显得有些温馨。
“唉。”感受着柔和的月华,白发青年古明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这身体,还真是糟糕阿。”
古明摇了摇头,左手抚摸着自己的三千白发,眼眸一阵出神,不知道脑子里到底再想些什么。
此时,古明的情况,确实是有点糟糕,甚至是糟糕透了。
他的身体精血亏损得异常严重,生机也不再旺盛,犹如那风中的残烛一般,生命之火好似一吹就灭,整个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更糟糕的是,虚不受补!
虽然他的储物戒指里已经并没有什么万年的大药了,但那些千年灵药却还是有着不少。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根本不敢拿来调理自身。他知道,自己那本来就孱弱的肉身,根本就禁受不起千年灵药中蕴含的那海量的灵气的冲击。
“真是苦逼阿,看来,只能依靠自己慢慢地调理阿。”古明心中暗叹,苦涩地摇了摇头:“而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没错,古明身体上的伤势,对他来说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别忘了他是谁,他可是女娲祖神的传人阿,最擅长的便是造化大道。只要他肯花一些时间,费一些心思,总能将身体调养得好好的,根本不值得他忌惮。
对他来说最麻烦的就是自身神魂的伤势,这是道伤,以他现在的手段,想要自己治疗,几乎很难下手。他想了半天,也是没有找到什么好的方法。
感受着自身的状况,再想起那为自己牺牲了的灵犀秋水,古明的心中就是一阵伤感、迷茫,他有些看不见前路。
“道在何处?”古明喃喃:“我为求道,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不仅如此,还连累得秋水、灵犀,为我丧命。”
“我这幅残躯,灵魂本源受损,几乎难以愈合,还如何求道?谈何求道?”古明自嘲,他有些灰心丧气。
最可怕的,就是明明知道有路,但张开眼,前面却是一片黑,怎么也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