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觉得大概这件事情应该也就这样不清不楚地结束了,正如它当初是不清不楚地开始一样的时候,又有一个无辜而又算不得多么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
一个任何时候病愈都说的过去可是偏偏在一个最不说的过去的时候,被人冠上了最说不过去的理由,然后就这么好过来了。没错,皇后娘娘,在杨美人即将要行册封礼的时候,病好了,还决定亲自主持册封礼的一切相关事宜,并且还得了一句“杨美人真是皇后的福星,她一进宫来,皇后就好了。”
讲道理的话,这句话其实是挺大逆不道的,毕竟皇后这身份摆在这里呢,要一个美人给她带来福气她才能好,这确实挺欺负人的。可是吧,这句话是太后亲口说出来的,那这就怎么都算不上不合规矩了,她老人家这么说的,那基本也就是这么个事情了。
就像现在,大家都和和气气地聚在慈宁宫里陪着老太后说着话,话里话外都是在称赞杨美人福泽深厚,连皇后自己都连着说了好几次感谢的话,这个面子给谁的呢,大家心里都清楚,反正不是给那个讲道理还没资格跟她们平起平坐的美人姑娘的。
“之前娘娘凤体违和,才会把宫务交给臣妾打理的,臣妾愚钝,笨手笨脚的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只是不求有功但求不过而已。而今,承幸娘娘已经痊愈了,臣妾是万没有不自量力辅佐娘娘管理宫事的心思了,还请娘娘体恤,允许臣妾躲个懒,今日就把这大小适宜交还给娘娘吧。”
权宜贤这当了半天的背景板了,终于逮着一个合适的时候,在一群女人的七嘴八舌里把今天最重大的任务完成了。
皇后今天也是终于遇到了一件顺心气的事儿了,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话里还不含糊,说道:“妹妹自谦了,本宫虽在病中,却也不是聋子瞎子,这宫务管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错,那是愚笨之人做的出的,要本宫说,妹妹冰雪聪明才是。宫务之事却不急在这一时,早几日晚几日都是一样的。”
这就是玩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的把戏了,何必呢,人家要心服口服,你觉得我还能真的站到你那边去吗?开玩笑,这还没到站队的时候呢。
“对娘娘自然是早几日晚几日都一样的了,只是臣妾能力有限,身子也不是太撑得住,只怕再几日,又要劳烦王太医了。还请娘娘不要与臣妾玩笑,早早赐臣妾一个清闲日子吧。”
权宜贤特意把自己的姿态摆得特别低,不管是不是在太后面前,甚至哪怕只有她和皇后两个人的时候,她对待皇后的态度都是这样的,她一直很明确的让皇后感觉到,这后宫的一切还牢牢地把持在她这个后宫之主的手里,这种感觉,是张宁妃和王贵妃都不会给她的。
见皇后还有想推辞的意思,权宜贤及时地回过头来,找求一个有分量的声音来使皇后一次就应承下来,省得跟她在这打太极。
“再者说了,皇后娘娘便是不心疼臣妾,也得为那位杨美人着想啊。这样一个与娘娘有缘分的人合该是娘娘为她行册封诸事才对得起她这么个人物,若是臣妾,多少显得怠慢些,到底臣妾也没做过这些事情,万一出个什么差错的,臣妾怎么对得起杨家为大燕尽忠的先辈呢。”
这话说到老太太心里去了,她心疼这个孩子,也念着那些老臣的鞠躬尽瘁,怎么也不会亏待杨美人的册封礼的,让皇后从头操持到底才不辱没这个孩子,老太太想通了,皇后就推辞不成了。
“皇后就不要再推辞了,皇后是皇帝的正妻,后宫之主,宫务宫权本就是你的职责。贤妃代理了这么些日子,也是时候了。年前王太医不就说过,贤妃体弱,需要静养,可怜这孩子都说成这样了,你要是再不体恤些,只怕回头皇帝该找你赔了。”
“母后都这么说了,那臣妾也不好说什么了,今日就派人去永寿宫里交接宫务,定不辜负陛下和母后的期望。”
权宜贤把头开好了,后面宁妃和贵妃也没有占着事儿的理,跟在贤妃后边儿,一个接着一个地就把自己手里的事情都撇干净了。看两人都是早有准备的样子,权宜贤再次感叹自己的明智,皇后的威仪和今后一定要小心做人的准则制定的多么的合适。
“自打二公主满月以后,宫里也是许久都没有热闹过了。索性趁着这次册封的事,大家热闹热闹,把哀家的那些个老姐妹都请过来,还有咱们家的那几个王妃,都叫来,带着自己家孩子一起来,哀家老了,就想着看着家里的人丁兴旺,百子千孙热热闹闹的才能觉得,哀家这辈子好歹是没白活。”
这话说的就严重了,不止是太后话里面的意思还是这次册封礼的规模,那都是绝对的超纲了,搁在以后的皇帝身上,肯定要被御史们口诛笔伐一番。
为什么现在的皇帝没事儿呢?为什么老太太自己就敢这么坏规矩呢?因为老太太历经两朝,首先一个,她自己的男人,开国皇帝,定规矩的那个,定下的规矩就是为了管理自己的子孙后代,从来都不是为了约束约束自己,所以老太太跟着自己的夫君一起,也从来享受过被规矩管束的日子。
后一个,她儿子,现任皇帝,沙场上厮杀出来的皇二代,从来都是个管不住的主儿,而且脸皮巨厚,你苦口婆心地说上半天,他也未必听得进去一句,你要是脾气一横来上一个死柬,他可能在你血溅盘龙柱之前,就先把你拖出去抽死了。
关键就是这两任脾气一点儿都不好的父子俩,偏偏还真的能做到爱民如子,偏偏还就真的给之前的乱世了一个终结,造就了一个太平盛世。史官是没法瞎写的了,言官也是没法管了,只能随你们便吧。
有这样一个随心所欲的夫君,又生了这样一个随心所欲的儿子,这位太后娘娘虽然喜欢看年轻孩子守规矩,可是自己却也不是那种被拘束的了性子,自然也不会在乎那些她记都记不清的条条框框了。
太后愿意,皇帝不反对,皇后以孝为先,剩下的人云里雾里也只能就这么应下来了。
没心眼的例如王贵妃----的妹妹就会愤愤不平于这个不守规矩的杨姑娘的待遇也太好了点儿;有心眼的例如王贵妃就会看出这事儿绝对不是冲一个小姑娘来的,然后就管好自己家的人,尤其那个没心眼的妹妹,一起夹着尾巴做人;还有压根就没反应的例如宁妃娘娘,老人家喜欢嘛,都说到那份上了,干嘛跟一个长辈计较这些个琐事呢。
还有像贤妃娘娘这样的,打从自己到了永寿宫以后,就闭门谢客了,说是得了皇上的口谕,待在永寿宫里静养。决心做一只不到杨美人册封礼就坚决不申脑袋的小乌龟,难看难看吧,安全第一。
她还记得独孤棣走的那天是怎么抱着她,告诉她“一定要好好地缩在你的壳子里,千万千万不要出事,不管发生什么,都是跟你没有关系的,不要看,不要想。”
她是这样听到的,自然也是这么做的。她还是很珍惜自己的命的,上一次这么大阵仗的时候,就差点被独孤棣炖乌龟汤了。这次,可绝对不能大意了。
毕竟,撇开一切,但凭心讲,她还是挺愿意和独孤棣一起白头到老的,独孤棣要活万岁的话,她怎么也得撑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