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酒儿当时正在路边跟同伴嬉戏,路边歪斜的枝桠上不知从何处刮来一截红绸,长及盈尺,上绣祥云,品貌不凡,上面还有个精致的银质铃铛,颇像一只宠物的项圈,不过质地轻盈,挂在枝桠上随风摇曳,铃声清脆。
李酒儿不识得此物,不过见其颜色鲜艳,心里却是喜欢的紧,想要取下来换了头上的头绳。
张天皓路过此处时,李酒儿和几个小伙伴正站在树下守着,张天皓见到李酒儿天真的模样,心中邪火顿生,待看清了李酒儿的意图,便叫身旁的仆人把那红绸取了下来。
李酒儿见这几人衣冠鲜亮,知道是几位是贵人,但是心里对那红绸割舍不下,还是鼓起勇气道:“几个哥哥,那红绸是我先发现的,我和伙伴们守了半天,说好取下来分了的!”
张天皓家财万贯,对这红绸没什么想法,倒是对李酒儿有龌龊心思,道:“哦,这么说,这东西是你的了?那就给你吧!”
张天皓把红绸递到李酒儿眼前,李酒儿伸手去接,谢字还未说出口,张天皓一下又把红绸提了起来,如此几次,李酒儿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是真心想要给她,眼里噙着泪水,眼眶红红的。
最后一次李酒儿去够红绸的时候,脚下不稳,一下坐到了地上,眼中的泪水再也绷不住,哭出声来。
好巧不巧,去山中捡柴火的李有余在此经过,见到妹妹被欺负,赶了过去。
李有余人老实,还想问问李酒儿事情缘由,谁知李酒儿看到哥哥来了,哭声愈大,直哭得撕心裂肺,口中只说那人抢了自己的东西。
李有余心知自己妹妹能有什么东西,让这几位衣冠鲜亮的贵人抢的?不过见到坐在地上的妹妹凄惨的模样,硬着头皮上去讨要。
张天皓怎肯让这贱民近身,几个仆人跟在张天皓身边良久,察言观色惯了,张天皓眉头一皱,他们便拦下了李有余,见李有余想靠近他们少爷,对李有余百般嘲讽。
李有余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小伙子,少年意气还没有被岁月磨尽,尤其是听到几人口无遮拦,侮辱到自己父母,怒火攻心,动起手来!
张天皓几个仆人虽然是成人,长得虎背熊腰,人高马大,但是跟着张天皓整天养尊处优,只有个花架子,李有余一人跟几人斗在一起,竟然不落下风,只凭一身蛮力,把几人打的哭爹喊娘,惨哼不绝。
其中一个在相斗中滚落山坡,运气不佳,撞到了地上凸起的石头,抱着腿惨哼不止,显然是摔伤了腿。
众人见有人受伤,几个仆人忙退了回来。
张天皓火冒三丈,气得都想亲自动手教训教训这几个饭桶,连个农家毛头小子都斗不过,平日间看他们长得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这么没用!
张天皓毕竟在朝天城混了不少日子,也是青阳城里有名的不能惹,一身欺压生活在底层平民的手段,他亮出自己身份,说李有余打伤了人,要送官法办,发配千里!不然就赔银子,各种说项下来,至少要有二十两之多!
李有余听到这里,才知道自己闯下了祸事,惹了自己不能惹的人。
张天皓面露冷笑,撂下几句狠话便带着人扬长而去(落荒而逃),只剩下吓呆了的李有余和李酒儿。
……
李大拿双手掩面,眼中泪光闪现:“张东家今天下午来人说,三天后就要赔银子,要是赔不起银子,要么就见官,要么就……就要把杯儿带回去,以人质银。”
李有余抬起头来道:“爹,大不了就见官。”
“你给我闭嘴!”
李大拿听到李有余的话,心火又起,站了起来,想要过去再给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几个耳光,李登丰赶忙过去,把李大拿挡住。
“见官,你知道张家在青阳城的势力有多大吗?人家往官府里送点银子,递上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命!”
李有余有些不服气,低声嘟囔道:“摔伤条腿,还能砍头不成,大不了就是发配。”
李大拿忍不住了,非要再在李有余脸上,印上几朵小红花,李登丰哪能放他过去,连忙抱住李大拿,口中怨道:“大哥,你少说两句!”
李大拿怒道:“发配,发配!你知道发配的十个人里,最后能有几个回来吗?”
“十个里一个都回不来!一个都回不来啊!那就是送死去了!”李大拿声音越来越弱。
李登丰听到这里,心中一冷,听爹的意思,发配就是死!可是二十两银子,他知道家里情况,家里攒了多少年,才攒够了四两银子,这钱还是用来给大哥盖新房和娶媳妇用的。
要知道这时代二两银子就能让他们这样的家庭一家五口滋滋润润地过三年!
韩春花见一家人都哭丧着脸,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安慰道:“当家的,别想了,先吃饭吧!”
李登丰一家人不知道张天皓龌龊的心思,还在为银子的事情发愁,家里人愁眉苦脸的吃着晚饭,谁都没有胃口。
李大拿随意扒了两口饭,心情稍稍平复,看到这副情景,知道自己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塌,强笑道:“一个个的怎么了这是?说书的讲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都好好吃饭,其他事,我来想办法!”
众人哪还有心思吃饭,闷声不说话。
李大拿叹了口气,放下碗筷,出门去了。
李登丰端着粟米粥,望着李大拿的背影,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找熟人借钱了,可是小河村里有钱人早就搬走了,剩下的都跟自家差不多,自己家还算富裕的,除了卖地,他不知道爹还有什么办法。
瞧着一家人愁眉苦脸,李登丰心中暗恨自己没用,自己明明有前世的记忆,却想不出一个生财的办法。
李登丰想到了穿越小说里屡试不爽的四大发明,指南针?不知道怎么做的,火药?也不知道配方,造纸术?门背后还有一麻袋擦屁股用的草纸呢!印刷术?瞧着门扇上贴着的门神,李登丰只想抽自己两个耳光,又恨这里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人怎么能这么聪明!
做生意?没本钱,就是有本钱,自己也没有经验,说不定得赔死,就算赔不了,三天做什么生意能赚二十两?
李登丰无力想到,同是穿越一族,到底是自己太笨了,还是别人太聪明了?为什么人家随便想个办法就能发笔横财,虎躯一震,王霸之气一散发,就能招的千万人来投?
以前还没细细想过,李登丰这一琢磨,才发现自己除了多了些,可能一辈子都用不到的前世记忆,心智比别人成熟些,真的是一无是处!自己以前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天大地大自己总会混出个名堂来的?
李登丰想到这里,默默地离开了座位,也走了出去。韩春花正因为银子的事发愁,对李登丰的动向也没有在意,李有余和李酒儿倒是看见了,刚刚受罚,也不敢开口发问。
李登丰走出沉闷的小屋,离开篱笆围着的小院。
这时候太阳早已落山,但是天空映的通透蔚蓝,天色却没有完全黑下来,李登丰知道这是折射现象,随即又自嘲起来,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别人能给自己二十两银子吗?
李登丰走在村中小路上,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是漫无目的的一直向前。
“嘿,剩子!等等我!”
王二熊招牌的公鸭嗓子又响了起来,随后便听到一个小胡同里传出来“咚”“咚”的声音。
王二熊刚才回家正赶上饭菜上桌,他吃饭快,一碗米汤“哐当”一声就倒进肚子里,吃完饭跑出来撒野,正好看到李登丰,遂喊了他一声。
王二熊跑到李登丰身旁,李登丰费力地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咋啦?你家鸡丢了?还是牛死了?”
李登丰对这个二货无力招架,现在也没有跟他拌嘴的心思,只是一直向前走。
王二熊看着李登丰失魂落魄的模样,挠了挠头,忽然眼前一亮,道:“是你家里有人病了!对不对?”
李登丰翻了个白眼,斜了他一眼,对王二熊这个家伙无力至极。
王二熊见猜不对,跟上李登丰道:“出啥事儿了,你倒是跟我说说啊!难不成不会是你家有人死了吧?”
王二熊越说越离谱,李登丰怒道:“死胖子,就是你死了,我家里也不会死人!”
王二熊听了也不恼,嘿嘿笑道:“那是出什么事儿了?”
李登丰不愿答他,再说跟他说了也没用,支应道:“没事!”
“没事儿啊,没事儿跟丢了魂儿似的!”王二熊过去揽住李登丰的肩膀,手上一用力,道:“走,跟哥去何大叔家玩会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