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夏念念仓皇的大叫道。
玻璃碎片的那侧锋利猛然的刺进了脚心的皮肉里,一瞬间,殷红的鲜血就溢了出来,一步步的,鹿森在那一地的碎渣子上走出了一条血路。可是,沈欢愉奇怪的是,她在鹿森的脸上竟然看不到一丁点儿痛苦的表情。血迹蜿蜒如小蛇,一路蔓延到沈欢愉的面前。只见鹿森冷冷的对她说:“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
那个让沈欢愉痛心疾首的眼神,伴随的警方的一阵嘈杂声落幕。警察搜捕的速度之快,这倒是让沈欢愉始料未及,一切的计划都被打断了,谈判员捏着对讲机,拉着嗓子企图要把她,带有电音质感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这间小小的就酒窖里。红色的,蓝色的照射灯在酒窖入口肆意的闪烁着,可是沈欢愉看不见,也听不见,仿佛那是两个不相关的世界。
“我是答应你了,可我没说我一定要做到”。
一把亮蹭蹭的刀子已然抵在了夏念念的脖颈上,她的脸上是嚣张的笑,猖狂的背后是一种苍凉的,无可奈何的凄凉。沈欢愉想,此时此刻在鹿森的眼里她一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不过没关系,她本来就是个恶人,也不算是冤枉了她。如果要痛,那就所有人都陪着她痛吧。
沈欢愉扬起了手里的刀子,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西泽突然从鹿森身后的警察里冲了出来,他踏过了尖锐的玻璃,推开了沈欢愉,死死的把夏念念护在了怀里,却没躲过沈欢愉的第二刀,第三刀…………
时间像是凝固了般,又像是被人按下了减速键,夏念念错愕的看着顾西泽,身体随着他的失重而一同跌倒在地。倒地的那一刻,她的头部也重重的撞到的柱子上,夏念念昏迷了过去,黑暗之中,她听见顾西泽在她的耳旁轻轻说道:“对不起”。
看见顾西泽倒在了血泊之中,警察立即下令开枪。沈欢愉缓缓站了起来,是的,她不怕死,此刻只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一无所有,像是无所畏惧的凄凉。她闭上了眼,等待着上万发子弹穿心而过。然而当枪声响起的时候,她竟意外的没感受到一丝疼痛。沈欢愉睁开眼,却发现周舟不知什么时候挡道了自己的面前,微笑着,嘴角溢出了血。
“疼吗?”
沈欢愉声音颤颤,眼睁睁看着周舟艰难的笑了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抱住她,耳畔的声音细弱蝇声,他说:“欢愉,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能为你做的了”。沈欢愉大脑中一片空白,哽咽得不知说些什么好,眼里的眼泪迟迟未落。她抬起手,想要为周舟擦去嘴角的血渍,手抬到半空,周舟却蓦然倒了下去。那一刻,原本空荡荡的内心瞬间注满了血,几乎要溢了出来。
“嘭”。
整个世界仅剩下了身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自己失去了什么。沈欢愉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像是溺水一般难以呼吸。在她的周围,是一圈黑漆漆的枪口。
酒窖的地面上,数滩血水肆意横行,夏念念倒在鹿森的怀里,依然晕了过去。而在鹿森的脚下是横躺着的顾西泽,他早在鲜血流失之际没了鼻息。
在被劫持的时候,夏念念曾想,也许,自己会失去自己生命。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失去的,更多。
她失去顾西泽,也失去鹿森。
隔天,当她从病房中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不是鹿森,而是王思宇。直到这时,夏念念才从他的口中得知了顾西泽的死讯。
“那么阿森呢?他没事吧”。夏念念突然紧张了起来,那种莫名慌张的感觉铺天满地的袭来,如同一张挣不脱的网。在得知鹿森平安无事以后,夏念念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仍旧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有一种难以言语的心悸。
“鹿森他把自己百分之八十的财产转让给你,并且把你托付给了我,要我好好待你……”。王思宇哽咽着抚了抚额头,满脸都是掩不住的无奈。鹿森明白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与其害了夏念念的一生,还不如尽早离开,把她托给一个会对她好的人。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他这又算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人就决定了她的一生!
“他走了!”王思宇猛然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不小心被带倒,一阵巨大的响声过后,两个人都回归了平静。半晌,王思宇才缓缓说道:“他说,他的病已经没救了,希望你能嫁给我,让我对你好”。
“没救了?”
夏念念一脸木然,带着某种不真实感,仿佛王思宇在跟她说一个天大的笑话。“我也不知道确切的是什么病”王思宇焦急得挠头,有些气急的在病房里踱来踱去,生谁的气呢?是夏念念,还是鹿森,还是说,是自己的无能为力呢?
似乎是蒙受了巨大的打击,夏念念一连几天都是心绪低落的摸样,她的世界仿佛缺了一个角,以至于宇宙洪荒尽头的黑暗都涌了进来。时光,不再是时光,回忆里的回忆,也不再是回忆,在消沉了一个星期以后,夏念念终于拨通了王思宇的电话。电话的另一头,她双眼死灰,说道:“我嫁给你“顿了顿”就在后天”。
教堂里。
宴席。
嘉宾。
鲜花。
身穿着雪色婚纱的夏念念抱着捧花,步生莲花,徐徐向穿着一袭白色西装的王思宇走去。她身后,两个可爱的花童欢快的挥撒着手中花篮里德花瓣,乐曲在耳旁萦萦环绕,那么悦耳,那么欢乐,可是为什么,她却没有一丝笑意呢?
夏念念和王思宇两个人站到神父面前,脸上硬生生的挤出那么一丁点的笑容来,场面颇有尴尬,幸好台下热闹的人群是看不到的。
“咳咳”场下一片嘈杂,神父清了清嗓子,场下的嘉宾也就逐渐安静了下来,带着婚宴特有的喜悦望向台上。只见神父扶着老花镜,看着手里的册子宣读道:“主啊,我们来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为一体,恭行婚礼终身偕老,地久天长;从此共喜走天路,互爱,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赐福盈门;使夫妇均沾洪恩;圣灵感化;敬爱救主…………”
听着神父的颂词,夏念念只觉得耳鸣,那道宣告在耳旁渐渐模糊,直至化作一团黑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夏念念小姐,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神父面带微笑的看向夏念念,等她回答,可属于她的那句“我愿意”却迟迟没有脱口。神父不由得皱眉,有些疑惑。
“我愿意”。
王偲宇着急的说道,着实把一旁的神父吓到了,与此同时,他晃了晃夏念念的手腕,这才把她遗失在外的魂魄拉了回来。台下不知谁说了句“新郎都等不及了呢”惹得大家哄笑了起来。
神父继而又转向夏念念,和蔼的说道:“那么,夏念念小姐,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顿了顿,神父又补充道:“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
“你愿意吗?”
低沉好听的男声轻轻萦绕在夏念念的耳畔,她看见了站在她面前的王思宇拧着疑虑的眉头问她。
你愿意吗?
教堂外,某一扇斑斓的玻璃窗外,角落破损的间隙旁,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也悄声问道,即便他明知道她是听不见的。这名男子相貌俊逸,微风浮动着他额前柔软的发,不忍伤他。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宛如演奏乐章的大提琴,他的名字,叫鹿森。
愿意吗?这句话让夏念念思索了好久,她望向台下那黑压压的人群里,像是在寻找着什么,那双紧捏着捧花的手心里早已沁出汗。心底里,那份没由来的期待一点一点崩塌。蓦然间的一瞥,夏念念望向了那扇窗。
那扇窗与其它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她总觉得那里有着什么在吸引着自己,再仔细一看,竟似乎能隐隐约约的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来,漂亮的嘴角届时勾上了一抹笑意。
“对不起,我不愿意”
这番话一说出,全场一片哗然,只有王思宇淡淡的笑着。夏念念把手里的捧花递还给了他,提起裙摆,穿着她不甚擅长的高跟鞋,踏上红毯,越过了人海,不顾一切的奔向那扇白色大门,奔向那片白色光里。
鹿森,你找了我六年,等了我六年。
但这一次,不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