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栩大陆东南角的一个小山沟里最近建起了一间茅庐。严格来说,这里属于瑞纳城的地界,是翼蛇尤尼斯的管辖范围。这天天色阴沉沉的,似乎有一场冬雨将要降临。
山路上走来一个樵夫,他衣衫单薄,带着斗笠,背上还长着一双洁白的翅膀。他显然是天使中的贵族,可是他却干着不符合身份的工作。只要能换取一点精露,这种事情随便一个幽灵都能做。
樵夫没有展翅飞翔,只是顺着山道行走。他来到茅舍前面,推开了茅舍的竹制院子门,便进入了茅舍。一阵冷风吹来,让壮实的樵夫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寒天要来了……”樵夫看了看天,喃喃地说。
茅舍里显然有人,那人听到了动静,便从内堂走了出来。那人看到樵夫,便用清脆的声音说道:“简登阁下,又劳烦你给我们送东西了。”原来,这樵夫正是恒由的好友简登。而出来迎接简登的是名瘦小的女子,她不是别人,正是孜塔。
简登摘下了斗笠,把它随便丢在了一旁。他笑着对孜塔说:“多谢你一直在守着它们,这点小事我要是不做,可对不起恒由啊。”
“嗯……”孜塔低下头来,似乎陷入了沉思。简登知道恒由的离去对孜塔来说打击很大。他们之间的情义太深,并不能用他们相处的时间来测量。于是,简登便要扯开话题,他问:“它们还好吧?那两个球。”
“还好,个头又比前几天大了不少。”
“哦?是这样吗?”简登高兴得摩拳擦掌,推门就进了内堂。
由于天色昏暗,内堂里燃起了一把火把。在火把的照耀下,简登看到窗户旁搁着一个画架,画架上还架着一幅还没完成的人像油画。那人像英明神武,简登毫不费力地就认出他就是恒由。看来,孜塔还真是对恒由一往情深。
内堂的旁边还有一个房间,房间里透出一闪一闪的红色亮光。那亮光就像是心跳一样骤明骤暗,让旁人嗅到了生命的气息。简登探头看了看房间,只见房间里面一大一小搁着两个红色的发光圆球。小球大概有一个金鱼缸那么大,而大的则接近一个水缸。
“那传说是真的吗?”孜塔在简登的身后问。简登回头看着孜塔说:“是的。据说带着光环之罪死去的天使会分裂成两个新的个体。他们说那称作‘同胞’。耶尔和尤尼斯就是一对同胞。据说雪禁之蓝手下那对姐妹也是。”
“只是,新的个体已经和原来的天使毫无关系了。”孜塔说。
“是这样。不过,这总比变成石头要强……吧。”简登说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恒由在那一夜知道自己以无法逃脱。而他又从尤尼斯口中得知那光环之罪的特殊功能。与其变成一堆石头,还不如趁光环之罪还带在自己的脖子上,让简登杀死自己。那时简登躲在树上,要是打起来,大概能和洁玲战平。然而,尤尼斯身边却不仅有洁玲一个。于是,他把利刃刺向了恒由。
那一刻的心如刀绞,简登到现在也不能忘记。可幸的是,恒由果然没有变成石头,而是变成了两个发光小球。简登收起小球,拼了命杀出重围。到了最后,一百多部下里仅剩他一人得以逃脱。
这时,简登苦笑着对孜塔说:“难为你要躲在这里了。”
“嗯……”孜塔摇了摇头,说:“我有保护它们的责任。”简登点了点头,说:“天气转凉了,明天我去城里弄一个暖炉回来。”
“不,你还在被瑞纳通缉呢。我自己用石头堆一个就好了。”
“你说得对。我过几天再来,免得被翼蛇的鹰犬发现。”简登说完便出了门,带上自己的斗笠便往树林中走去。
孜塔看着简登远去的背影,舒了口气,便坐回到画架前。她看着那画像,急忙用纤细的手指拭掉眼角的泪水,便继续作画。
再说走在山间的简登。他心事重重地,总在考虑着茫茫的前路。他到底要不要向尤尼斯复仇?要是他行刺失败,被尤尼斯抓住了。那个恶毒的女人一定会有千万种方法来拷问他。简登也曾经拷问过别人,他实在没有信心能抵得住酷刑。要是他不幸说出了孜塔和那两个球的藏身之处,那翼蛇一定会来斩草除根。要是这样,还不如带着那两个新出生的孩子藏起来。
就在简登想得入神的时候,路边的草丛突然哗哗作响。他马上就察觉到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暗暗把手放进怀中,握住了短刀的刀柄。他不愿意加速逃离。因为那如果是尤尼斯的鹰犬,那简登宁愿在这里解决了他。于是,他反倒是放慢的脚步。
“明明能飞,怎么用走的?”一把男人的声音从草丛中传了出来。简登听那声音有点熟,却一时间认不出来。然而,既然对方不出黑手暗算,那简登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于是,他站住了,背对着草丛故作轻松地说:“天气不好,走在地上安全。”
“那也是,瑞纳有刀的家伙都想把你变成石雕去领赏。”
“一个樵夫能值多少精露?”简登说着又暗暗抓紧了刀柄。
“两大箱!”
“呵呵,哈哈,这真是奇闻。”
“我也纳闷。你到底干了什么蠢事,价值居然这么高。”
对方这么说,显然是认出简登来了。简登连忙回头,盯住那片草丛。阴暗的天色加上树影,让简登无法分辨出对方的样貌来。简登只看到对方一定是个健壮的汉子,而且背上有羽翼,显然也是个天使。简登的语气突然变得僵硬,他问道:“那你也想要那些精露吗?”
“我?那一点精露满足不了我啊。”那男天使说着便从树影下慢慢走了出来。他刚一出来,简登便认出这人便是他和恒由手下的一个小队长,海唐。
简登见识过这海唐的本事,恒由也曾经对简登说过要特别关照一下他。只是海唐还有点桀骜,所以出征天塔时便没有把他带上。恒由只是让他带上十几个弟兄守护着他们那个小城。
简登还弄不清楚海唐的来意。这家伙没准已经忠于尤尼斯,还在舔着她的小腿呢。要是这样,那简登今天不飘出几桶血,恐怕还出不了这山沟。
只听见海唐又说:“翼蛇那家伙什么都没有解释,就是发悬赏。不过,不问情由就工作的家伙大有人在啊。”
“那你呢?”简登的语气中已经透露出了一丝丝的杀气。海唐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笑着说:“我倒是想问个清楚。”
简登掂量了一下,认为应该先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看看海唐的反应再说。于是,他一边警惕着海唐一边把那个晚上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海唐点了点头,说:“翼蛇本来可以不杀死恒由。她这么干,显然是忌惮他。哼,真是个卑劣的手段。”
诚然,简登没有天真到单凭海唐的一句话就断定他的立场。于是,他问海唐道:“城里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瑞纳那边又调来了一个长官和几十个瑞纳兵。我们那十几个弟兄没事就只能为他们打扫卫生。”
“那也算有份差事了啊。”
“是啊,等着成为一个糟粕的老家伙。”
“那你还想怎么样?”
“那还不如当个樵夫。”
“樵夫可是会被追杀的。”简登冷冷地说。
“总比天天扫地强。告诉你,我想杀掉长官。可是他与我无仇,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爽快而把他干掉。”海唐说完,随性地坐在了草地上。他忿忿不平,神情就像个落榜的秀才。海唐不像在说假话,看来他还是个讲道义的人。可是简登还不敢大意,他说道:“那你杀掉我,大概就能平步青云了。”
“哈?你要我当翼蛇的奴才吗?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可是要当将军的。”
的确,除了洁玲,其他的部下在尤尼斯眼中都是奴才。即便海唐受了赏,大概也不会改变他的地位。这一点,无论是简登和海唐都非常清楚。于是,简登便姑且相信海唐并不会谋害他。他对海唐说:“你要是不想杀我,就别对别人说你见到过我。我虽然不敢说能还你两箱精露,但是一个将军的职位我还是能帮你谋到的,大概。”
“哈哈哈,你是个会做生意的家伙。我自己都还没想过能得到这样的许诺。”
“哦?那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简登问道。
“没什么,只是来找个人聊聊天,解解闷。”海唐说着站了起来。他拍了拍粘在屁股上的泥巴,又说:“别忘了你的许诺。不过,要兑现承诺,你恐怕还得找到一颗能让你栖息的大树。”
“在过些日子。我能想到办法的。”
海唐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便走进了树林。他也没有飞起来,大概也是因为害怕被别人发现吧。
简登看着海唐离开,独自坐在海唐刚才坐过的地方沉思。他坐在对方坐过的地方,妄图以对方的角度分析问题。然而这一切都是徒然,因为他还是简登。他仔细分析,总觉得海唐要是真想要那两箱精露的话,应该偷袭他才对。而且,他要是转移孜塔和那两个发光球,也难免瞬间就会暴露。最后,简登也只能希望海唐不是卑鄙小人了。
良久,海唐回到了小城,便面见了自己的长官。小城这时的主人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天使。他正坐在了办公房的窗户上看着海唐从天而降。由于这个小城里没有高塔,所以恒由当时只是建了一个平房用来办公。这办公房似乎已经经历过不少的时日,连外墙的浅蓝色墙漆都已经剥落了不少。
海唐降落后径直走向了长官坐着的窗户。长官笑盈盈地问道:“怎么了?打听到简登那家伙的踪迹了吗?”
“是的,长官。”海唐弯了弯腰,又说:“他的位置已经非常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