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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七杀局.谋杀(八)

南东西绝对不是个东西。不但认识他的人都这么认为,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有这种想法,甚至在半夜睡觉睡醒的时候南东西都会摸着自己的下巴颏问自己,自己怎么就这么不是个东西呢?做人做到自己这个份上,也真就再没有什么话可说。

南东西身边的人并不少,认识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上至朝中的将相高官,下至市井贩夫走卒。可是在这所有人之中,没有一个是南东西的朋友。南东西没有朋友。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一个不是个东西的人做朋友,在这一点上南东西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在很多时候,南东西都把这些不是朋友的朋友当猴子来耍。

在秦桧面前南东西永远是个好下属。因为他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在什么时候自己又不能做些什么。他自己清楚自己在相爷心里是什么。是枚棋子,是个工具。是棋子就要学会忍受主人的摆布,学会调动其他棋子来布置整个棋局。是个工具就要学会怎么样才能更好的被主人利用,来为主人排忧解难、清除障碍。南东西知道怎么样才能做一枚好棋子、做一个好工具,虽然做枚棋子和做个工具的滋味并不是太好受。但是南东西还是要做下去,因为做棋子和做工具总比做个死人要好得很多。据南东西所知,自从秦桧做了丞相之后,前后有五位相府的总管离奇失踪。这些离奇失踪的相府总管,没有一个能在相府总管这个位子上做满三年。南东西更明白,那些所谓的‘离奇失踪’意味着什么。可是南东西做这个相府总管已经有八年多了,却仍然没有‘离奇失踪’。原因就是南东西知道哪些是应该自己去做的,哪些是自己不应该做的。简单点说,就是南东西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也就是人们时常说起的自知之明,如果一个人没有自知之明,那么他前面的路将会是一片黑暗,一路坎坷。

秦桧也不是个东西,因为他是个人尽皆知的奸臣。秦桧从走上仕途那一天起就清楚一个道理。如果不能做个忠臣,就一定要做个奸臣,绝对不能做个碌碌庸臣。而做个奸臣一定要做得够奸才行。翻开史书看看,那些奸臣到后来为什么会身败名裂,身首异处?还不是做得不够奸,奸得不到家的缘故?秦桧自从总结出这个道理之后,就时刻的提醒自己,要做奸臣就要做最奸的奸臣,要么就不做。这些年他也就是这么做的,所以直到今天他还能执掌朝纲,没有身首异处。

秦桧边向池水中洒着鱼食一边说道:“池子里最大、最肥的鱼也是最狡猾的鱼,这种最肥最大的鱼就是这鱼群的首领。在这整个池塘里,也只有这样的鱼最不好控制。不但不好掌控,甚至有的时候还和你作对。不过你又不能轻易的把他们杀了来吃,因为这样会让整个鱼群警觉。”南东西认真的听着,同时也在认真的学着。南东西在秦桧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只有学会了这些在别的地方学不到的东西,南东西才能知道什么是算计,才能懂得怎么样在别处呼风唤雨。

秦桧接着又说道:“在朝中宗泽和韩世忠这两个人,就是这样的肥鱼大鱼。他们处处与本相作对,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时,本相是绝对不能动他们。虽然本相很想动他们,很想杀他们。但是本相还是要忍着气、耐着性子。东西啊!你跟本相这么久了,你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秦桧为什么那么想动、想杀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宗泽和韩世忠,却又忍着气、耐着性子不动、不杀宗泽和韩世忠?也许天下很少有人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不过南东西却能明白。为什么?因为他是南东西,因为他是相爷府里的大总管。如果南东西不明白或是不懂得相爷的心思,那么他早就应该和前几任总管一样离奇的失踪。南东西之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离奇失踪,就是因为他能时刻明白、时刻懂得相爷的心意。

南东西先是轻咳了一声,然后答道:“小人也不是太明白、太懂得这其中的道理。小人只是知道,如果外面想杀宗泽那老匹夫和韩世忠那个犟种的人有八百,那么外面想杀相爷的人就绝对不会少于一千。虽然相爷很想动、也很想杀宗泽和韩世忠。但是相爷之所以不去动、不去杀他们,就是因为他们能帮相爷挡住想杀相爷的那一千当中的一大部分人。所以相爷才会忍着气、耐着性子,不去动、不去杀他们两个。虽然他们处处与相爷为难作对。”秦桧要是想动、想杀宗泽和韩世忠也不是太难。相府本来就养着许多数也数不清的江湖败类做杀手,目的就是要为了肃清障碍,清除政敌。这些年秦桧没有少利用他们干这些无耻的勾当。可是秦桧却没有动,也没有杀宗泽和韩世忠,虽然他做梦都想动、想杀他们。原因就是秦桧知道,想杀他们的人虽然不少可是想杀自己的人更多。他们活着多多少少会替自己挡住一些想动、想杀自己的人。

秦桧放下盛鱼食的碗,拍落手中鱼食的残渣。然后拍了拍南东西的肩膀说道:“东西啊!可惜啊!世上怎么就只有你一个南东西?如果有两个南东西,那么本相一定要让一个在朝中为官,一个为本相做相府总管。那么本相才是真正的高枕无忧啊!”南东西在一旁说道:“也幸好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南东西,若不然相爷又怎么能知道小人的可贵。此为其一。”秦桧说道:“不错,物以稀为贵,人也是如此。”忍不住又问道:“那么其二呢?”南东西答道:“其二也是幸好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南东西。”秦桧“哦”了一声,问道:“此话怎讲?”南东西答道:“若是这个世上有两个南东西,那么相爷又怎么能够保证他也会象小人这么忠心?智谋之士若不被己用,宁愿这个世上没有也罢。小人就知道这个世上有一个相爷很想重用的人。根据小人所知,这个人现在正在莫逍遥身边出谋划策。”南东西所指的那个人就是有‘掌剑双绝,算无遗策’之称的常无计。

秦桧点头道:“不错,世上之才不被吾用,确实可惜啊!这样的人才倒不如世上没有的好,方能使本相安心。”秦桧在心里也禁不住叹了口气。

秦桧沉寂了一刻方向南东西问道:“说吧!有何事要向本相禀告?”南东西答道:“小姐回府了,有事要面见相爷。”秦桧道:“哦,是小玉回来了?”南东西点头。秦桧自语道:“都这个时候了,她回来做什么,难道是展九如那边有什么消息?”南东西猜测道:“如果有消息,一定是有关于护送金过密使的消息传来。”秦桧说道:“这样看来秋水寒还活着,在山海关能保住性命也是件不容易的事。”能抵挡住铁血盟那志在必得的一杀,还能保住性命本来就是件不容易的事。

南东西说道:“小姐在书房里等待相爷多时了。”秦桧向南东西说道:“那你就先替本相来喂鱼,记住了,不能喂的太饱,也绝对不能饿坏了它们。”南东西答道:“小人明白。”南东西目送秦桧离开花园。

南东西很会看人,不单单是看人的脸色。南东西是个处事很小心谨慎的人,但凡是个处事小心谨慎的人都懂得怎么样去看人。南东西也不例外。一个人在你面前无论如何的深藏不露,但是当他离开的时候,也许是在步伐上或是在背影上都难免会泄露出些许心里的秘密。南东西看过很多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他面前收得滴水不漏,可是就在转身之后,就把心里的秘密暴露无遗。

南东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看秦桧的背影,可是南东西每次从秦桧的背影中看到是都是从容。是那种胜不骄败不馁,不焦不躁平淡无奇的淡定和从容。南东西想不佩服秦桧的忍隐和深邃都不行,象秦桧这样如此位高显赫,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人物,连走路的姿势和背影都没有半点的张扬。那么这样的人是不是也更加可怕呢?南东西突然想起了武功在一定程度之后的不着皮相境界。据说一个练武的人,当他的武功练到一定境界之后,全身上下所有的精气都会内敛,外表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这就是所谓的不着皮相。如果做人做到了藏百万雄师于胸中,而外表却是不着皮相的淡定。那么这个人的可怕程度是可想而知。

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那么秦桧的弱点有是什么呢?没有人能知道,因为他在精气内敛不着皮相的同时,他的弱点也随着所有的精气一起内敛。

南东西抓起一把鱼食撒入池塘,看那些鱼儿争先恐后的争夺着鱼食感觉是很惬意,因为那样让人拥有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让人很是受用。不过南东西刚刚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心中似乎一沉,紧接着一缕无声无息的寒意袭过来,南东西感觉到这缕寒意之后马上恢复刚才那种满意自得的状态,继续撒着鱼食。

过了一刻那种寒意悄悄隐退,似乎未曾来过一样,南东西继续无事一样往池塘中撒着鱼食。高手、绝对的高手!这是南东西在心里给予最保守的评价。一个武者能把自身的“势”在无形中显露出来,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能达到的境界。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刚才那个让人心惊的高手正在暗中看着自己,就像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样。南东西入相府八年,不时就会被刚才这种寒意侵袭,他知道这道眼神的主人一定是相爷护卫精英中的王牌,或许这么说也是不对,因该说是王牌中的王牌,南东西马上推翻了刚才自己的结论。一个武者最高能把功夫修为到什么境界自己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在对方的手底下绝对用不上十招,也许三招就足够了。

秦桧一推开书房的门,就看见秦小玉正坐那张太师椅上,毫无兴趣的翻看着一本书。秦小玉是秦桧的干女儿,女儿回娘家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按道理来说,女儿回娘家第一个要见的人应该是母亲。可是秦小玉第一个想见的人却是义父秦桧。

秦小玉见秦桧进来忙放下书从椅子上站起来,并来到秦桧身前裣衽一福道:“女儿小玉给父亲大人请安。”秦桧坐在那张刚才秦小玉坐过的太师椅上。这张椅子是书房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不是谁都能随便坐上去的,不过秦小玉早就得到秦桧的默许。秦桧点了点头道:“起来吧!”秦小玉起身乖巧的来到秦桧的身后,给秦桧揉捏着肩膀。

秦桧问道:“乖女儿,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啊?九如怎么没有与你一起回来啊?”秦小玉答道:“两个时辰之前,缇骑府的人来过。他就匆忙的换上衣服去缇骑府衙了,看样子是有重要的事情,今天晚上可能都不会回来。”秦桧点头说道:“缇骑府的麻烦事是不少,也真够九如忙的。做他的女人就是要学会体谅。”秦小玉答道:“女儿还算明白事理,不会让父亲操心。”秦桧的手伸向肩头,拾起秦小玉那双给自己揉捏肩膀,柔若无骨的小手说道:“这双小手还象当年那样光滑柔软,看来你在展九如那里过的还不错。”秦小玉转到秦桧的身前说道:“这还不是按照父亲大人的意思。有父亲在后面给女儿撑腰,他姓展的敢对女儿不好么?”秦桧已经把手伸进秦小玉胸口那低得不能在低的胸衣里面,并且在肆意的游走。秦小玉也在媚小声中倒在秦桧的怀里..

为什么会这样?不为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不要忘记,秦桧不单单是个人尽皆知的奸臣。他还是个男人,并且是个很正常的男人。在这个世上只要是人,就难免会有属于人的七情六欲。又何况是个男人。世上的男人又有几个能挡得住这七情六欲的诱惑?**也许会被世上的人所不耻,可是秦桧还有什么可耻或遭人唾骂的事情还没有做过?

秦桧这个所谓的干女儿,其实原本就是他丞相府里的一个丫头、一个下人而已。在很久以前,秦桧和亲小玉的关系就已经暧昧不清。后来新任缇骑府大统领的展九如前来投靠。秦桧又岂是个轻易相信人的人?为了能更好的控制展九如,秦桧才收亲小玉做义女,并把她嫁给了展九如。这个计策其实就是南东西给出的,美人也是南东西替选出来的。在表面看来,南东西是出了一条好计策来控制展九如。可是又有谁能知道,南东西是在暗中帮秦桧去除了一块心病。因为秦桧不想自己和秦小玉的丑事弄得府中人人尽知,可是杀了秦小玉自己心里又有几分不舍得。所以在很多时候,连秦桧都不得不佩服南东西这个人的聪明之处。

秦桧有不少连睡觉都睡不塌实的心病。这些心病都是让南东西这么淡装轻抹,不着痕迹的给一一化解。而南东西在化解秦桧这些心病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流露出来自己事先知情的模样。在外表看来,给秦桧的感觉南东西每次都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无意中为自己解决了隐藏在心中的症结。这也是秦桧最欣赏南东西的地方。其实秦桧明白,自己什么事情都瞒不了这个其貌丑陋无比的南东西。南东西更是从来也没有想自己邀过功,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应该做的一样。就是因为以上种种,南东西才能在自己的相爷府里做总管一直做到今天。

秦桧在很多时候都在感叹。感叹自己的身边,怎么就不能再多几个象南东西这样的人。如果在朝中再有一个象南东西这样的一个下属,那么自己也不会处处都要自己操劳和算计。可惜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南东西,为什么这个世上有那么多的事都是不尽如人意?

人性的贪婪是永远无止境的,关键就是我们要学会约束和控制自己。在欲望面前我们没有人可以说自己是个强者,虽然我们不能做强者,却也绝对不能做个弱者。

人在这个世间,又有几个人敢挺着胸脯说自己无愧于心?其实所有的保证都是谎言而已。骗骗别人还可以,却永远也骗不了自己。

南东西绝对不是个东西,最少他还很诚实。他能敢于面对自己不是个东西这样的事实。现在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能象南东西那样敢于面对自己。敢于承认自己的劣行呢?

秦桧也不是个东西,但是他在外人看来却有“道貌岸然”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他够奸、够狠、够毒,所以他们才能“道貌岸然”的人前呼风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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