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子脚下跟站不住一样，一步一个踉跄，一步一个虚晃着，被下巴越过他脑门的牛壮壮，给拖拽直走，穿过了那条巷子。
终于来到不太热闹的巷子里，前后望去也没什么其他的人。
孢子不说一句话，牛壮壮伸手一甩，将拽着的孢子，给向后推在了墙上。
……
轻轻的嘭一声，孢子脊背贴了上去，一张脸垂得低低的。
鼻子下面一抹的鲜血，还没有全部擦干净，隐隐的，还在流呢。
……
先是一阵的沉默，被打的孢子，心里委屈，难受，无法接受。
而打人的牛壮壮，心里愤怒，焦躁，不安。
对呀，一个姑娘家，头一次打人，想必也好受不了。
孢子岂不又是，还是被自己一直藏着，喜欢着的姑娘给打了。
好像，是应该有点沉默……
可总有人要先说话的，牛壮壮先开口了：
“以后，你离阿喜远点，要再像今天这样闹，便没有什么好下场。”
牛壮壮的语气，生硬得很，叫人听着，有点心寒呀。
心寒呀！
喜欢牛壮壮的孢子，心要滴血的样子，被打的脸拧在了一起，受伤，又不甘。
忽的一嗓子嚎了出来，那猝不及防的泪也滚了出来。
“我偏要招惹他！我偏要拆他的台子，叫他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你的眼前。”
一双湿湿的眼睛，叫牛壮壮看得吃惊。
孢子又哭着说道：
“我讨厌他，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喜欢你，才不想那人出来搅合……自己看一眼都生满欢喜的人，怎么好叫别人多看几眼……”
话到最后，声音就小了，低了，闷闷的，却让人在意。
牛壮壮没有回话了。
只是不受控制地望着孢子的泪，她可从来没有，见到男人哭……
这时候，属于孢子的那部分记忆，都开始让牛壮壮仔仔细细想了起来。
他那有些市井，黑瘦的模样，笑起来一张嘴，露出了不整齐的牙口。
想想，也是难看。
可就是这个人，竟是为了自己不要脸面地哭了，一个男人，抽嗒嗒，一把泪，一把混着鼻涕的鼻血。
古里古怪的，把牛壮壮弄得心跳乱了起来。
……
巷子头，两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男人在微微弓着背哭，姑娘在无言看着男人。
静静的，又一阵一阵响着抽泣声。
要说牛壮壮拎着孢子走后，巷子里头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阿喜拿水洗了洗猪肉上的污渍，蹙着眉头。
想着，不要因为自己，惹出来什么事啊。
摆摊结束后，阿喜一边收拾着，一边对清水仙人说道：
“清水公子，我，我想去找一下牛壮壮。”
“好。”
清水公子点点头。
两人并不知道牛壮壮的住处，只好去旁人那里打听打听，还得知了牛壮壮有一个哥哥，叫牛三，兄妹俩住在巷子尾。
挑着筐子，阿喜和清水仙人寻到了家门处，门合着，看不见里面。
阿喜放下筐子，抬手去敲了敲门，说：
“我是阿喜，找牛壮壮的……”
喊了几声，里头才出来一人，拉开门互相一看，正是要出门的牛壮壮。
牛壮壮手里拿着一个布包的东西，青色的底，上面散着白白的小花，望着面前站着的阿喜，手里微微一攥。
支支吾吾，阿喜想问的话，半天开不了口。
看两眼那布包，牛壮壮因此攥得更加局促，最后说：
“他，孢子，做那样的事，真是对不起……”
“哦……”
“嗯，我去看看……他，鼻子受伤了。”
阿喜轻轻点头应着，心里头渐渐放下。
清水仙人，见到那牛壮壮眼中暗光波动，面颊微红，手里紧攥着布包，是对着阿喜没有过的神情。
呀！
清水仙人一叹，莫不是，自己又找错了人。
……
阿喜重挑起筐子，跟牛壮壮道了别。
阿喜转身，清水仙人也跟着转身。
牛壮壮只看了阿喜的背影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垂着眼眸，拿着小布包关门走了出去。
之后再来巷子里，阿喜看到牛壮壮的摊位，空着了。
没有人，只有摊头。
那个高大，喊着声卖鱼的人，不见了。
阿喜问一问周围的人，说是牛壮壮不在这里摆摊了，原因嘛，大家都讥笑地谈论着，一个姑娘家挥拳打人，粗鲁得何等丢人啊！
走了也是意料之中呀。
无心人的谈笑，阿喜倒是被这一个字，一个字，弄得满是愧疚。
……
这天摆摊结束后，阿喜沉默了一整日，把刀放进筐子里，弯腰挑起，抬头的时候，眼圈是红红的。
清水仙人伸手扯了扯绳子，阿喜转过头来，正对上。
对上，又偏过去，不好意思。
清水仙人望着阿喜，说：
“你，不高兴？”
清水仙人好像并不懂阿喜的高兴，与不高兴，又问了这个问题。
阿喜闷闷的，没有说话，又想到了旺旺以后不会来，吃自己丢给它的碎骨头。
回去路上，两人穿过街道，朝着城外走去，远远的角落里，传来女子细声细气，又调笑的声音。
不染凡尘，不知人间世俗。
清水仙人闻声望去，看到的是身着红绿罗裳的窈窕女子，手中绢帕轻挥，香扇扑闪，在那里，像是蝴蝶一样。
听到那些女子对来往的路人说：
“客官，不要走啊，我们会让你高兴的……”
会让人高兴的……
清水仙人将这字眼嚼了嚼。
朝前走的阿喜，肩上忽然落一力，接着，便被清水仙人转过身去，拉起他的手腕，往另一边的巷子里走去。
挑着筐子，阿喜与清水仙人站在了一群女子的面前。
四五个女子，望见这一下过来的两个模样端好的男人，张口喊话的嘴巴，都来不及合上了。
眼睛里更是闪着光彩，脸蛋更加明媚漂亮了。
阿喜身子一绷，就听见缠上来的一个女子说道：
“哎呀，这位客官，长得真是好看哪！”
女子凑在耳边的笑声，让人一阵酥麻。
阿喜红着脸，想收回自己被挽着的胳膊。
……
一个便招架不住，其他那几个女子，又全都拥了上来，三两个缠住清水仙人，和阿喜，一块儿给拉进了陌生的屋子里头。
这屋子，阿喜只匆匆抬头看了一眼上面挂着的牌匾。
上面写着“暖玉阁”三个大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