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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爱谁

晚上,回到自己房间,李梦心打开了情书。

“吴东?”她轻轻自语,这个胖胖的男生她有一些印象,赵静雨的同桌,长得憨态可掬,说话做事也是直来直去,是个很普通但不惹人厌的男生。

情书很短,她却读了很长时间,因为在字里行间她读到了未没读到的东西,或许是纯粹的爱意,或许是单相思的忧伤,或许是无法表白的痛楚。尤其读到“我恋着你美丽的身影,但只能护你一程,看不到最终”时,她确信自己被感动了。

她想起自己对赵静雨的感觉,大概也是如此。真心的喜欢,但又怕打扰,因为他会走向另外一条自己不可能走的路,升高中,考大学,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慢慢过去,成为回忆。只是没想到,有一个男生会像自己喜欢他一样的喜欢自己,如果这是爱,难免有些卑微、有些懦弱。

梦心拿起纸和笔,开始回信。这次她写的很多,不像以往只是简单写两句:我不想谈恋爱,对不起;勿再回信,因为不可能。

“吴东同学:

真的非常感谢你,让我知道有一个男生这样喜欢我。我想,这是我一生都会铭记的事情。但请原谅,我还不能接受你的感情,因为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也许是我的主观曲解了你的信,总把我的感情附加到你的文字上。我喜欢一个男生,也知道他将来会距我越来越远。就在这里——我们的双井中学,是我距他最近,让我爱上他的地方。我不舍,想留住我的情感,但他要远行,我怎么可以阻挡他的脚步呢?我只能让他走,寻找属于他的未来。就像你说的,我要护他一程,不用看到最终。

吴东,我们可以做朋友吗?但以后请不要再提喜欢我,因为我真的不可能谈恋爱了,因为在这里,是我喜欢上他的地方。

……”

她拿来一个朱红色的盒子,里面是她收到过的所有情书,当然也是这封情书的归宿。她将信重新读一遍,这才恋恋不舍的将它塞进信封,准备封藏。她动作很小心,生怕把情书弄出褶皱。塞到一半时,信纸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怎么回事呢?”她轻轻自语着,将情书小心的抽出来,打开信封查看。

信封里居然还有东西。

梦心轻轻一抖,里面掉出一张叠好的信纸,叠得很随意,上面布满了折痕。

“这家伙不会把草稿也塞进了信封吧!”她淡淡的一笑,打开纸,想看看情书的雏形。

一刹那,如惊雷在天。草稿的内容和情书的确相同,但笔迹却是另外一个人。

情书是抄来的,不是吴东自己写的。

她居然哭了,眼泪不听使唤的向下流。

她劝着自己:“哭什么?李梦心你哭什么呢?不就是有人骗了你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哭,不要哭了……”

其实她知道,这些话只是用来骗自己的,眼泪,并不是因为这封假情书。

当她看到草稿的第一眼,那熟悉的笔迹,立刻刺痛了她的泪腺,让眼泪如决堤之水。赵静雨,草稿是赵静雨写的。她不在乎赵静雨的草稿为什么在吴东手里,是吴东偷的,还是赵静雨给的,这都不重要了。直觉告诉她,这封情书是真的,她能读懂,读懂里面的情真意切。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个人肯定不是自己。如果是自己,情书又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面前呢?是谁,他到底爱的是谁呢?梦心,你是不是太可笑了,原本以为是自己主动退出了爱情,没想到自己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

撕掉吴东的信,撕掉自己的信,只留下了草稿,他写给别人的,也是她唯一能珍藏的,是爱恋,也是痛心。

这一晚,她内心陷入了矛盾挣扎。我要知道这封情书是写给谁的?为什么是她,不是我。梦心,你是怎么了?你不是这样的。你不在乎的!你从来没有在乎过的!不,我要弄清楚,我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就一个答案,我只要一个答案。

这一晚,彻夜未眠。

吴东今晚特别兴奋,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得在颤抖。终于表白了,完美的表白。相信这是梦心收到过的最完美、最动人的情书。明天,她会回信吗?信中又会讲些什么?

吴东家在赵家庄算是比较富裕的,买了村里第一台彩色电视机。吃过晚饭,周围的邻居纷纷聚到他们家里,等着看《还珠格格》。农村的房子堂屋都比较大,冬天生火、做饭、吃饭都是在这里。为了方便邻居们看电视,吴东爹娘特意把电视机搬到了堂屋,还准备了许多小凳子,老老少少可以挤下二十多个人,热闹异常。吴东坐在凳子上,漫不经心的看着电视。屁股上还在隐隐的作痛,这是他为爱情付出的代价。

这帮兔崽子,下手可真够狠的。不过细想,他们肯定干了不少这样的事情,打人也很讲究,专门打屁股和大腿。即使出手重了,也不容易出人命。这届初一新生比他们那时候进步了,他们那时的混混儿打架没有轻重,一拳头就可能把人打进医院。不过,也可能上面有蔡保忠压着,这些小喽啰不敢太放肆。

电视里响起《还珠格格》的主题曲:“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时间停住日月不分。。”吴东又想起了李梦心,如果她爱我,这世界该多么美好,雪会更白,花会更红,天会更蓝……

不知道哪根神经漏电了,他突然终止了幻想,一张稿纸在大脑里转来转去。

“哎呀,糟糕!”

他叫了一声,像遭了电击一般从凳子上跳起来。

“臭小子,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吴东爹问了句。

“啊,没事!作业,作业还没写完!”

吴东爹被儿子的回答惊到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儿子什么时候写过作业呢?两年前?

“不看电视了,我去写作业!”

一群邻居毫不吝啬的送上了几句赞美:满仓,你们家阿东真懂事,比我家那臭小子爱学习。

吴东匆匆赶到房间,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吴东呀吴东,你就是个饭桶!本来记得送之前把稿纸从信封里拿出来,你最终还是忘了。完了,完了,梦心知道你请别人帮忙写情书,肯定会把你鄙视死。还有更糟的,梦心认识静雨的字,她会不会连静雨一块记恨上了。还抱幻想人家喜欢你,这回彻底没戏。

好了,想办法补救吧,至少不能让梦心误会静雨。静雨原本不想替我写,更不知道我把情书交给谁。希望梦心不会得理不饶人吧。

赵静雨已经练完拳,开始复习功课。油灯昏暗,只照亮房间里一小片区域。静雨知道,在房间昏暗的角落,也有灯光的存在,只是他们太过顽皮,忘记了职责,独自游荡了,仿佛抛开作业自由自在的孩子。当吹灭油灯,仿佛孩子听到了大人的召唤“回家睡觉了”,它们会一瞬间回到油灯里,安安静静。

娘守在他旁边,目光慈祥的看着他。他不睡,娘也不肯回去休息。她永远这样安静的守护着儿子,用母爱守护着。这让静雨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他永远都不会孤单。

爷爷站在天平河畔,拉起了小提琴。琴声凄婉动听,在夜空里,迎合着闪烁的星光,飘向远方。从记事起,爷爷几乎每晚都会到河畔站一会儿,无论面对的是涛涛的河水,还是干枯的河床。每逢月圆之夜,爷爷会拿着小提琴来到这里。他不紧不慢的轻轻的擦着松香,不时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仿佛有话要对月亮说。擦完松香,那首熟悉的曲子首先荡漾在天平河上——《沉思》。这也是静雨小时候,爷爷教给他的第一首曲子。曲子由平静到激越,再由激越高昂至于平静,优美中带着感伤,如天平河的水,有绵延千里的柔情,也有搏击浪涛的激昂!

除了关于抗战的事情,爷爷很少跟静雨讲起他们家过往的事,这让静雨脑海中充满了好奇。自己家其他亲人呢,为什么只有爷爷、娘和他,奶奶呢,爹呢?为什么自己家住在天平河边,距离村子好远?为什么爷爷每到月圆的时候都会到天平河边拉奏小提琴呢,拉给谁听?为什么村子人对爷爷既怕又敬的样子,总有些唯唯诺诺?这些疑问他都问过爷爷,但爷爷每次都说:你还小,有些事情还不适合知道。等你升入高中吧,爷爷一点点慢慢告诉你。

做完一套模拟题,夜已深。娘已经被爷爷劝去睡觉了。爷爷在静雨旁边坐了一会儿,叮嘱道“做事不能只耗时间,效率也很重要。就像行军,不是看你跑了多久,而是看你走了多远。自己估量着,困了就去睡觉。我先去休息了!”

“知道了,爷爷。你早点休息,我再看会儿书!”

静雨正在看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故事发生在遥远的黄土高原,一个他只能遐想的世界。千里之外的双水村,不知道是否存在?田晓霞喜欢的农村小子孙少平,是否能够凭借自己的奋斗闯出一片天地?书还没读完,但他有种预感:孙少平一定能成为一个成功的人,一定能够和晓霞双宿双飞!因为孙小平有百折不挠的精神,有超于常人的视野;因为他和田晓霞的爱情是纯洁的、真实的、美好的。

他想到了李梦心,已经刻在心灵深处的李梦心。如果前方有一条无尽的路,自己注定要和一个人走下去,他多么希望这个人是李梦心。如果这样,路上会被幸福萦绕。

“这是爱情吗?不是,是我的一厢情愿,是我的单相思!”他自言自语着。

他做梦了,梦到自己挣了许多钱,爷爷养老无忧,娘也住进医院看病。他买了一大束玫瑰花,像白皓月一样,走到李梦心面前:“我爱你,很久了,你能做我女朋友吗?”很奇怪,本来是多年后的事情,他居然还在教室里告白,同学们还是年少的脸!他哭了,因为自己终于可以告白!

哭醒了,却是星辰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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