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妮子，你是奶奶的宝贝，奶奶不会不要你，奶奶要把你抚养长大，放心哈……”
徐碧春紧紧搂住不断颤抖哭哑了嗓子的徐瑾，轻声细语低哄起来。
妇人听着此起彼伏的哭声，眼里闪过不屑和厌恶，没好气地说道，“这丫头又闹哪样啊！杀猪似的。”
“她这哭得跟嚎丧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死人了呢，晦气！”
徐毕春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心疼地搂着徐瑾，她被孩子的哭声勾起了伤心往事，顿时悲从中来，哄劝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反倒是徐瑾，哭了一会把心中的郁气都哭没了，心中变得一片澄明透亮，眼里清澈如波，黑黑大大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夏春娥，眸光清冷。
夏春娥被她透彻如冰的眸光怔得把后面的话噎了回去，有那么一瞬，她觉得那丫头的眼睛让她感觉到莫名的心悸！
突然，一个浑厚粗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怎么了，这是？大老远就听到哭声！女娃子回来了？”
徐瑾抬头，看到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五官清正，样貌还算不错，只是看着人显得有些压抑和颓然。
“阿娘，刚刚我听到家里哭天抢地的，是不是咱爹……”
梁耀铭领了鱼回来，大老远听到自己家院子的动静，还以为家里的老爷子出了什么大事呢。
“啊呸，你爹好好的，你这是要咒你爹呢！不要胡说。”徐碧春猛然白了他一眼。
“无心之过，口误，勿怪勿怪……”老人拉住儿子，擦了擦眼角，又念念叨叨说了一通才作罢。
“那阿娘你这闹什么呐！”梁耀铭见状有些摸不清头脑。
“老二啊，我当初走的时候是怎么交代你的，你还记得吗？”
“阿娘，怎么了？儿子哪做得不对了？”梁耀铭满脸疑惑。
“豆芽是怎么回事？我让你看顾孩子你就是这么给我看的！我一回来就听林子说孩子掉进湖里去了，那青水湖可是淹死过几个小孩的，甚至大人都淹死过一个！你也是当爹的人，孩子出那样的事儿，你知道吗?”
“阿娘，有这事？我不知道啊！”梁耀铭满脸惊讶。
“这丫头真会来事，大冷天的，跑哪青水湖去干嘛！P大个孩子怎么那么让人操心呢！而且这会儿家里正是积粪囤肥，忙得不可开交，我哪有闲情去管一个娃子啊。”梁耀铭有些气闷。
徐碧春脸色有些不好看，“老二，孩子那么小，能懂什么事儿啊！”
“这事儿先不说，我家里的粮食是不是让你搬家里来了？”
没等他开口，夏春娥从旁解释道，“阿娘，我们这不是看你们不在家，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不是怕遭贼嘛，也怕小女娃不懂事儿糟蹋粮食，所以您屋里留的粮食都给拿回来帮你保管着。”
“我也让她饭点的时候来家里吃饭，可您也知道，孩子贪玩，经常跑得不见人影，家里也不能老等着孩子回来才开饭啊，家里好几号人等着呢！反正她饿了总会回来吃的。”
徐碧春瞥了她一眼，“老二媳妇，我问你话了吗？我是问我自己儿子，你们不是不知道这丫头胆小，莫非你们让豆芽受委屈或者欺负她了？要不然她怎么会饿了都不敢来吃饭？”
“啊，阿娘，哪能啊……春娥，你说说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多留意这女娃吗？”梁耀铭有些语结，忙转头看向自家媳妇。
“我哪有空闲去管一个小丫头片子啊，她有胳膊有腿的，难道让我天天跟她后面跑啊！她又不是我老妈子！我还得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她啊。”夏春娥一脸没好气地回道。
“你们是不是让孩子干什么事儿了，孩子双手红肿得跟胡萝卜似的！还生了冻疮，看着好像经常泡水里似的。”
徐碧春抓起徐瑾的红肿的手，自己二儿媳妇的性子她也知道，原本她还不打算追究，可是刚才她见到二儿媳妇在她面前说出那么难听的话，背后指不定怎么虐待孩子呢。
夏春娥看到阿娘扫过来的目光，有些心虚，不过还是一脸理直气壮地道，“我不就让这女娃在家里帮着洗衣服了几天衣服，她一个外人吃我们家住我们家的难道这点事都帮不上了？家里不养闲人。”
徐碧春气得够呛，“这大冷天的，你就让她一个小孩子去洗衣服，你这当妈的人了，怎能这么忍心啊。”她想着女娃双手泡在冷水里搓衣服的画面，心里忍不住一酸。
梁耀铭怪罪地看着自家媳妇，“你个婆娘也真是的，怎能让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女娃去洗衣服呢！出了事别人怎么看我们！”
夏春娥瓮声瓮气地道，“也没出什么事儿嘛，不就一个没有父母的野种，哪里就这么娇惯啊，洗个衣服又不会死！好歹我们还给她碗饭吃，不让她饿死！没爹没娘的孩子命硬！命硬的人克人，逮谁克谁！”
夏春娥有些受不了自家男人的这个窝囊劲，帮人家看孩子如今还被怪罪，顿时说的话夹刺带讽，丝毫不留情面。
杀人不过头点地，有些话是可以拿来杀人的！徐瑾看向夏春娥的目光冷若寒霜。
徐春娥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老二家的，你这句句不离混账话，说得还是人话吗！”
梁耀铭忽然觉得有些烦躁，不过还是安抚老娘，“阿娘，她就是个不识礼数的人，头发长，见识短，说气话呢，您老别跟她一般见识哈！”
夏春娥闻言立马不干了，平日里自己在家强势惯了了，哪里肯依，去拉扯梁耀铭的胳膊，大嗓门嚷了起来，“他爹，我怎么就不识事儿了，你给我说说，我怎么就不识事儿了！”
梁耀铭一个头两个大，又觉得婆娘这胡搅蛮缠的丝毫不给他面子，还瞎嚷嚷唯恐天下不乱，心里有些恼火，骂道“你个婆娘，少说两句你会死啊！整天会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他说完顺手掰扯下脚上的鞋子，就要往夏春娥招呼过去。
夏春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侧了侧头，指着露出白色的脖子道，“好，你打，你打啊！往这打，打死我得了。”
梁耀铭本来也就想吓唬她，见她一脸嚣张的样自己就先怵了。
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嗷了一声‘不要打我妈妈！’，屋内蹿出一个九岁左右的小女孩一把抱住自己妈妈的大腿。
夏春娥气焰高涨，哭着嚷了起来，“好你个梁耀铭，我嫁给你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还说什么跟着你过个好日子，我呸！好日子没有，碰上你这么个遭祸的家，家里穷不说，还天天闹得没个安生日子。”
“那么多年，给你生儿育女操持这个家，我图什么，跟你熬了半辈子，到头来你敢打我，我悔啊！我怎么就嫁给你这样一个窝囊废，啊！我不活了啊……呜呜呜……”说完也再不躲避那高高举起的布鞋，嗷地一声往地上一坐，像个孩子似的伤心地哭了起来。
呃！原来还冷眼旁观的徐瑾看到这一幕有些懵！
这一出又一出的，你下场来我登场，快要赶上山西唱大戏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