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碧春没意识地嗯了一声,呆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心不在焉地继续往前走,竟然忘了后面的徐瑾。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徐瑾跟上老人的脚步。
“豆芽,我们要去领鱼了!有了鱼,你就不用去……了。”老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冲徐瑾笑,中间突然想起什么滑溜了过去。
徐瑾努力跟上阿婆的脚步,没有太多的想法,只知道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有着落了。
又走了一会,两人终于来到村尾的一处宅院,四间刷了石灰的瓦房,看起来很新,像是刚起不久,最边上的黄泥瓦房屋顶的烟筒徐徐冒着烟。
徐瑾跟着老阿婆走进院子,就听到一个高挑妇人正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除了吃还能干嘛!你以为你是太上皇啊,舒舒服服待在家里等着我来伺候你啊!一回来就给我整麻烦,再叫我就宰了你!”
徐瑾定睛一看,原来院子里用竹子圈养着七八只鸡,咕咕叫着要吃食。听这妇人的语气是在骂那些鸡,不过怎么听起来怎么有点指桑骂槐的感觉。
徐瑾仰头看了老人一眼,发现她脸色微微变了样。
徐瑾好奇地四处打量了一下院子,院子很空,除了角落杂七杂八堆着一些农具,摆放有些散乱!
听到动静,高挑妇人转过身来,丹凤眼微微闪动了下,态度谈不上恭谨,眼角明显透出敷衍之色。
“哟,阿娘,您回来啦,他爹不在家呢!”
“阿娘,您也知道,这年头,青黄不接的,家里没什么东西,家里的鸡天天交换,让心听着心烦,又不能杀,还得留着下蛋,孩子也吃不饱,一个个瘦得只剩皮包骨了,我这个当娘的看着心疼也没办法,谁让我们穷呢。”
“家里孩子又多,房子又小,屋里都挤得下不去脚了,您把老爷子接回这里我们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可是咱们家就这么个情况,要是不小心妨碍了老爷子静养,我可无法担待!”
“这村里哪家不是都有老一辈的扶持,说什么靠天靠地靠父母,也就咱家凡事都得靠自己,出去还让人看不起,我白天上工干活,累得半死不活还要听人闲话,忙里忙外伺候一家老小,人要吃东西畜生也要吃东西,忙上忙下没完没了,到头来也没剩几个钱,这家里闹得一出是一出,这家里的钱都掏空了……”
还没等老人开口高挑妇人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话中有话,隐隐带刺。
徐瑾细细打量那妇人,中年妇女额头和颧骨有些高,嘴唇比较薄,长长的丹凤眼看起来精明,看起来是一个能说会道凡事不会吃亏的主,还有些强势。
“行了,老二媳妇,我知道你是怎么个意思,老爷子我等会借来板车就拉他回去,至于借你们家的钱,到时候有了钱我立马还你!”老人脸色有些阴沉,不过也没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她知道这儿媳妇的性子,你不顺着她的意思她越来劲。
“阿娘,我可没有催您的意思,可是你们现在这样的情况,不拖累我们就很不错了,我们家可有个读书的孩子呢,每个季度都需要一笔开支呢!”
“行了,我不会拖欠的,砸锅卖铁也会把钱还上,这样总行了吧。”老人眼光闪过一丝悲凉之意。
“您老别怪我心狠,这些年我们家也被你们所牵连,在村子里头抬不起头,所以我们两家最好少来往比较好,您也不想您的儿子和孙子受苦不是!”高挑妇人语气越来越硬。
老人手心有些颤,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木着一张脸拉着徐瑾往里走去。
“阿娘,您来就来吧,怎么把这丫头给带来了,打算中午在这吃饭吗?家里粮食本来就不够吃!我就煮了我们一家人的饭啊!”高挑妇人满脸不高兴地嚷了起来,声音尖利刺耳!
“她又不是我们梁家的人,村里没人瞎好心,偏偏就你心软,这还不知道打哪来的野孩子,您就给抱了回来,是个带把的还好说,偏偏还是个女娃子!”
“也不看看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这不是给家里添麻烦吗!您还嫌我们家日子不够艰难啊,不说我们家不是那殷实的家底的人家,如今还出了老爷子这趟事儿。”
“不是亲生的,怎么养都不会亲近的,不是我丑话说在前头,给别人养媳妇,得不偿失多划不来啊。”
“没准是别人看着不是带把的不能传宗接代才扔了的,又或者哪个不遵守妇道的姑娘家珠胎暗结生出来抛弃的野种……”
高挑妇人噼里啪啦一大串不打草稿地冒出来,说的口沫横飞,看着徐瑾的目光带着很明显的轻蔑。
“老二家的,怎么说话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老人本来不想理会的,可是见她越说越难听,脸色黑了下来,打断妇人的话。
含沙射影挤兑她她没话说,毕竟这些年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对几个儿子有些愧疚,这次老伴的病的花费几个儿子也凑了份子,媳妇对她这个婆婆有怨言她也无话可说,可是对一个无辜的孩子说那么难听的话,也太不像话了。
“你也是当娘的人,怎么就没有一点慈母心肠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懂啊,在一个孩子面前乱嚼什么舌根!”
“哎哟喂,阿娘诶,我说的可是大实话,这年头连实话都能犯法啊?您看,前年的那些破事,要不是我们避得快,现在一家子没准七零八落的呢。现在老爷子倒了,您得多花时间精力好好看顾老爷子,哪里还有精力养这个女娃子啊!我好心劝你一句,把这小女娃养这么大您已经算很仁义了,把她卖了,这样也能得点钱贴补家里,名不正言不顺的,您继续养着算个什么事啊!阿娘,话我可说在前头了,老爷子的事儿家里都被掏空了,毛钱没有,我们家可没什么钱了,再这么折腾下去我们家只能喝西北风了,还不如拉着我几个苦命的孩子直接上吊得了。”
老人被妇人的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气得脸色有些发青,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徐瑾终于认识了什么叫‘嘴婆子’,给她一句话她能顶回来十句话!句句不饶人。
“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家里一日不如一日,别人家的鸡吃得都比咱家好,养几只也比养个赔钱货好,鸡还能下蛋卖钱呢,你倒好,还傻颠颠养着一个累赘,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老二家的,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跟个孩子你想闹什么?”徐碧春眼里冒出火光,压下去的火气一股涌了上来,气得牙齿直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