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碧春闻言走出院子，看着远去的小黑点，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回去也不打声招呼！不过回去了也好，免得老想跑林子里去。”
“奶奶，家里没柴烧了，我进林子里捡些回来吧，不然晚上没柴煮饭了。”
“不行，你一个孩子进去太危险，等奶奶收拾完，和你一块去。”老人一口否定。
“奶奶，我就在边上捡，不进林子里去。”
徐碧春想了想还是摇头，她还是觉得一个小孩跑林子里太危险了。
“奶奶，如果你还是不放心，那你隔几分钟就唤我一次，我保证不走远。你看着爷爷，而且七伯不是要来送我们家的米粮回来吗，奶奶你要留着家里等着！”徐瑾循循善诱，开始改造老人，她既然不是真正的小孩，当然不能像个小孩一样老腻歪在老人身边。
“那也不行，我和你一起去，家里等会再收拾，在边上，老二来了也能看到。”老人很坚持。
徐瑾无奈，也清楚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服的，只能慢慢来。
老人拿了木耙和箩筐带着徐瑾来到了屋后的那片送林，大树参天，树下堆积着厚厚的松叶，踩上去软软的。
就在箩筐差不多装满的时候，徐瑾叫住了埋头苦干的老人，“奶奶，米粮送回来了。”
徐碧春抬头，远远看到一个人影往这边来了，她微微皱眉“怎么不是老二来。”不过她还是赶紧把东西一收，“妮子，收拾一下，咱们回去了。”
“奶奶，您先回去吧，我捡了很多树枝，没办法拿完，我来回几趟搬回去吧。”
“好吧，那奶奶先回去了，记得一次别拿太多，知道吗。”老人想了下点头，挑起箩筐就往家里赶。
徐瑾看着老人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原身真的太过于依赖老人了，害得她现在也束手束脚的。
徐碧春在家门口追上了推着车的人影。
“怎么不是老二送过来？”徐碧春看着夏春娥，有些纳闷。
“他去上工了，反正东西也不多，我送来也一样。”夏春娥如是回答，手脚不停，卸了东西推着车就要外走，并不打算停留。
徐碧春往推车上看一眼，拉住夏春娥往外走的身子惊讶地问，“老二家的，你们就给我带这些？原来那么多东西就只这些了？”
老人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她知道还回来的东西会少，可是没想到竟然少那么多啊！三袋半满的麻袋，一百斤出头，怎么够吃。
夏春娥头也不抬回道，“阿娘，今年收成不好，粮食比去年少得多了，您的几个孙子孙女又是长身子的时候，吃的本来就多，这个冬天又比往年冷，吃下去的东西消耗得快，家里的粮食吃得就更快了，您原来的粮食就剩这些了！”
“就算粮食吃了一些了，你们家先给我匀过来补上，老二家的，你们这么做可不地道啊！真打算让我们挨饿啊！这冬天还要一个多月才算过去不说！过了冬，离春季收成还几个月呢，这点东西让我怎么吃，天天喝稀饭吗？..”徐碧春的胸口起伏不定，气得不轻。
“哟！阿娘，老爷子的病花了家里不少钱，您舍不得让您的亲孙子孙女挨饿不是！家里那么多张吃饭的嘴，一袋米能吃几天啊！我就想啊，这会儿最后一批鱼也收了，您也不用去做那些力气活，天天在家待着不用吃那么多，小丫头片子哪里吃得了多少，所以我就先给您拿了这些，算是先借您的，开春等收成就再还还不行吗！”夏春娥答地振振有词，一点也没有脸红的意思。
“老二知道这事吗？你把老二叫来，他也是这个意思吗？我要当面问清楚！”老人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儿子会这么对他们一家。
“哎呀，阿娘，他爹这会儿没空，也别整那么麻烦了，省点吃不就过去了吗！如果您现在能把当初从我们家拿的钱还回来，我即便挨饿也愿意把米粮给您全送回来！”
“老二家的，你……”老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夏春娥不耐烦地挥挥手，推着车走了。
老人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把抱着一小堆树枝刚进门徐瑾吓了一跳，连忙扔了东西，扶着老人坐下。她瞥见‘七伯母’推着车离去，又见院子里三个半袋不满的米粮，隐隐约约猜出了怎么回事儿，又看老人气急败坏的样子，急忙给她顺气，“奶奶，不气！不气！”
徐碧春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脸色晦暗颓然，“做虐啊！”说着呜呜呜地哭了几声忽然又想起什么，把手臂压在嘴边，哭腔压抑无声。
徐瑾被她这一哭吓得够呛，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老人，那是怎样难过才会哭成这样啊！想哭还要压抑自，这样比嚎啕大哭更觉得震撼。
徐瑾瘦弱的身子紧紧贴着老人，小小的胳臂还在不停地拍着老人的背，连声安慰起来。
“奶奶，不哭啊，我会乖，不让别人欺负奶奶！豆芽会去找吃的，不让奶奶挨饿！奶奶不哭啊！”
徐瑾抬手去给老人擦眼泪，沾染泪水的手有些凉，这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第二个关心她的人，而且也是跟她关系最为密切的人。
徐碧春泪眼朦胧地看着身下小小的身影，觉得所谓的亲人都没有一个跟她血缘关系的人来得亲，几个儿子跟他们不亲她没办法去责怪，毕竟现实摆在那儿，她也曾担心会给儿子带来麻烦。
可是最让她难受的是儿子非但不理解反而还这样对待他们，她可是他亲娘啊！这无非是在撕扯她的心啊！
老人把头埋进徐瑾小小的身子里，压低声音哭道，“豆芽，你让奶奶哭会，憋了那么多年，有些事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奶奶心里难受，你让奶奶哭个痛快！”
呃，徐瑾有些了然了，老人必定经受着难以想象的苦，不发泄出来憋在心里迟早会憋出病来的，她也不顾被老人压地有些闷的胸口，温柔地一下一下顺着老人的背，道，“那奶奶哭吧，哭完了下次别哭了，也不要哭太久哦，眼睛会难受的！公道自在人心！而且我们还有爷爷呢！”
徐碧春这一场大哭将心里的郁气消了大半，被徐瑾又像大人又有些孩子气的口吻给逗乐了。
抱着徐瑾笑道，“对，我们还有你爷爷呢！”
对于徐瑾有些过于成熟的话，老人刚一开始有些疑惑，‘公道自在人心’这话不是一个不满七岁的孩子能说的话，不过她转念一想，这孩子看着话不多，但骨子里能看得出来很聪慧，没准什么时候她听到自家老伴说过，老伴心里也苦，暗地里自我安慰说出这样的感慨被小丫头听到也不是不可能。
徐碧春觉得在孩子哭成这样老脸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眼角收拾一番，她也不敢顶着一张泪眼让屋里的老爷子看到，所以借口进厨房收拾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