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君尘醒来时,已经是十日后了。
意料之外,没见到常安。失落的同时,也有几分庆幸。常安需静心修养,不宜情绪波动过大,若见她这般模样,还不知会心痛难过成何种。
一直守在身边的是连山,乃苏不凡的侍童,与常安的侍童连云为亲生姐弟。他见苏君尘醒来,立即起身服侍。
“苏美人呢?”
连山恭敬道:“主人有事离开,吩咐我好好照顾小主人。”
“……嗯,你下去吧。”苏君尘默然片刻,道。
连山似有犹豫,但还是乖乖的离开了。
苏君尘试着调动灵力,经脉却无半点反应。腹部有针刺般疼痛传来,浑身无力,四肢喧嚣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力感。修为被废的感觉,她此时清晰的感受到了。
苏不凡回来时,见苏君尘靠在床背上出神,唤了好几声后,她才回过神来。
“娘呢?”交谈几句后,苏君尘问道。
苏不凡眼中闪过一抹晦涩,“去了明诫殿。殿主见她身子越发不好,就将她接过去调养。”
苏君尘愕然,心中有种难以言喻与无视的不安感觉。但苏不凡明显不愿细说,只能暂时作罢。
“你如今先好好修养,一切等身子好了后再说。你的修为虽被废,但心境还在,只要你肯努力,速度定比以前快。其他事情也毋须担心,爹会为你做主。”
望着苏不凡温柔笑靥,她的目光越发幽深。不是她看不起苏不凡,他的处境并不比自己好,甚至更恶劣。
内门四门门主本该由长老掌管,这是静泉派历来的规定。但苏不凡却破例了。他乃静泉掌门严非沉的亲传弟子,木系天灵根,天赋极高,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就修成元婴,乃最年轻的元婴老祖。故而,掌门将原本自己掌管的天风门门主之位传给他。
正常来说,修成元婴,就算天赋超强,机缘颇深,也需数百年时间。但苏不凡这个不折不扣的怪才,却硬生生的创造了一番几乎无人可破的记录。
当彼此距离层次太大时,很难生出妒忌之心。但又有多少人甘心,原本和自己平辈论处的人,忽然间变成了自己必须尊敬的对象?又有多少人能坦然接受,自己的小辈忽然与自己平起平坐?
除了亲人挚友,大部分人都是见不得别人好的,尤其是修真界之人。为了修炼证道,不折手段,抢夺资源秘宝法决灵兽,又如何不对苏不凡这样的人心生嫉恨?尤其是,苏不凡自常安生病后,鲜少外出,所用之物,几乎都来自师门。因此,别人所得到的断然会少很多。加之她的缘故,苏不凡在师门的形象声名,越发不堪。
好多次,苏君尘都在怀疑,静泉派的掌权者,是不是在捧杀苏不凡。
“不用了,我的仇我自己会报。苏美人,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了。”苏君尘道,见他眼中闪过一抹伤痛愧疚,又苦笑着说:“我不是说你多管闲事,只是……苏美人如果真是为我着想,就好好保重自己,珍惜羽翼。不然,我真怕我有朝一日会因他们对你们不公、污蔑而屠了静泉满门。”
苏不凡一震,心中情绪越发复杂。自责、愧疚、感动、温暖,尽数涌来,交织在一起。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似斥责般道:“小小年纪杀心如此大,还真如他人所言那般狂妄放肆。”
“狂妄放肆也好,无知愚昧也罢,我从不说我做不到的事情。”苏君尘说得笃定。
“……尘儿这是要保护爹娘吗?”
“苏美人你前途朗朗,却养了个胸无大志的女儿出来。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为你们养老送终,仅此而已。”
诡异的沉默后,闷闷的笑声传来,苏君尘疑惑的看着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的苏不凡,眼中闪过疑惑和恼怒。
片刻后,苏不凡抬起头来,俊美容颜一片温润,他几乎笑眯了眼,眼角还有可疑的水渍。须臾,他缓缓收敛笑意,轻声道:“我一生最无悔的事有两件,一是与安儿成亲,二是得你为女。”
“苏美人,你好煽情,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苏君尘不喜欢他这般说话,感觉像是交代后事,故而刻意夸张的做出一副惊悚模样。
“你何时才肯叫我爹?”苏不凡颇为遗憾道。
“呃,这个嘛,叫苏美人不好吗?我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你喜欢就好。”苏不凡妥协的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