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船舱内的餐厅里吵闹无比，无数的壮汉们正在扯着嗓子叫着，议论着。在这群人当中，不少人都打着绷带，却脸色也还有些苍白，不过从嗓门来看倒都是活力充沛。让这群家伙老老实实呆在船舱里养伤会把他们闷死。
艾伦就坐在在舱门右侧，就着腌菜和果脯啃着面包，听着他们吹牛打屁。
“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一条长着两个巨大的鳍，三十米长的怪鱼！”
“还怪鱼呢，是水龙吧……”
“怪鱼又不稀罕，海里乱七八糟不认识的怪鱼谁没见过几只……”
“不不不，不是水龙，水龙的图鉴我还是看过的。你们听我说，一开始这鱼只是鳍漏出水面，贴着水面游，游得飞快，还不断加速，最后经过我们船旁边的时候，“刷”的一下，就跳出了水面，那个近啊，水珠都溅到我脸上了。”
“当时我们吓得，还以为接下来它会就这么撞过来。结果你猜怎么着？
这鱼根本没鸟我们，用腹部那两个鱼鳍，啪啪啪就在水上跑起来了，一边跑身体还在那扭，就这么越跑越远。我们刚松一口气，就远远瞅着，它背上两个大鳍扇啊扇地，就飞起来了。”
“真的假的，哪有鱼会飞的……”
“千真万确，后来我们船长上岸了找人去问大学问家，结果还真问着了。知道大学问家怎么说的吗，大学问家说了，这种怪鱼在各种图鉴上都没记载，但看这个画下来的素描，模样疑似一些古书上所描述的太古龙鱼，是所有龙的先祖！”
“天哪……”
“假的吧……”
“怎么可能嘛，龙可是万物之王，身长百米，随便喷口气就会化成火焰淹没城市，一扇翅膀能拍塌城堡。那龙的先祖还不得是身长几千米，随便一口气就能引起风暴……”
“这都是哪听来的胡话，波特兰有个读过书的小伙计可跟我讲过，龙也就几十米长，而且不是所有龙都会喷火，哪怕是会喷火的红龙也只能喷个几十米，我看呐，龙的祖先是这种龙鱼很有可能……”
“别吵嚷，大学问家说了，龙的先祖是指两者同源，龙鱼来到岸上，越来越厉害，就成了现在的龙，而没来到岸上的本来以为绝迹了，然而还存在着，这种龙鱼就没怎么变，一直长这个样子。可不是说龙鱼就比龙强了……”
“什么大学问家，多半是都没出过海过的人，仗着读过几本书在那瞎扯，我就一点都不信，还龙族先祖呢，多半就是没人见过的稀有鱼类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
“你傻吗？鱼会飞肯定跟别的生物有关系……”
“笨蛋！鱼会飞有什么奇怪的，飞鱼群没见过吗？”
“那是什么，没听说过……”
“飞鱼算很常见了好吧？在弗里波特的近海，每到夏季就偶尔会偶尔会碰到飞鱼群，我白角鲸号上干的时候就遇到过一次。这些飞鱼飞又飞不高，还特别傻，好多都撞在船身上撞死了，只要往甲板上一躺，拿着根棍子之类的找天上乱挥，就能打下来不少。就是味道一般，好多骨头，刺也不少。”
“只能滑翔的鱼算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还有一种水母也会飞。我小时候跟我叔叔出海，在南部的朗星群岛看到过在天上漂浮的夜光水母。在晴朗的晚上，月光下，三五成群的水母，带着荧光，摆着须子，在天空飘游，那场景别提多漂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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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群聚在一起吵嚷大叫的赌棍旁边，小小的埃里克和一身肌肉的大汉汤姆面对面坐着，埃里克一直在笑，只有汤姆满面通红，一脸严肃。埃里克和汤姆两侧各堆着的一摞铜币则清晰地表明了他们在干什么。
汤姆狠狠地盯着桌子中央的罐子，往嘴里咕咕灌了几口酒，“我还不信邪了”，把手伸进了中央的黑罐子里。
然而汤姆似乎赌运确实不佳，把两个瓶塞往桌上一丢，骂了一声，从自己那摞铜币中拿了一个，往埃里克那边一推。
艾伦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一边啃面包，一边扭着头看他俩对赌。看了几局，艾伦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大概就是小黑罐里有四个瓶塞，分别来自两家店里卖的酒。因为是买的同一批的瓶子，瓶塞大小材质都是一样的，只有瓶塞上印的图案有区别：铁钩酒馆的瓶塞印着弯钩，美人鱼酒馆的印着鱼尾。而埃里克根汤姆堵得是从两弯钩两鱼尾四个瓶塞中摸两个，如果两个瓶塞图案一样则汤姆赢，两个瓶塞图案不一样则是埃里克赢。
这种简单而几乎纯靠运气的游戏是水手们酒后赌博的最爱。本来这群靠着力气闯大海的汉子就不怎么喜欢玩需要殚精竭虑算计谋划的牌类游戏，喝多了酒，脑子昏昏沉沉的，就更热衷于那些不要思考纯靠运气的打法。不用思考，两下定输赢，简简单单爽爽快快。玩的就是那种对好的结果的期望，以及手气好获胜了的欢呼和得意。
汤姆确实运道不怎么好，虽然一路互有输赢，但埃里克的钱堆在慢慢变高，汤姆的钱堆在一点点变矮。
“船长！”“船长好！”
有人叫出来后，大家都注意到了刚刚走进门来披着黑色大披风的老乔治，和后面跟着的红甲艾莉娅，稳重的中年导航士詹姆斯·迪伦，精壮英俊的水手长卡萨等，纷纷打招呼。
“船长，发生啥了？”
“卡萨你终于有空下来了，要不要跟我们赌一把？我今天可是气云加身，百赌不输，来尝尝我的厉害吧哈哈哈！”
船长老乔治也不废话，“嘿，你们都这么闲啊。正好，我们前面的洋流是洄游鱼群经过的地方，你们在这不干正事不如，有力气的跟我出来打渔。干活的晚上加餐啊！”
“打渔打渔！”“走，走，走！”
船长一声招呼，精瘦的二副皮特·瑞克，沧桑男水手长莫里斯等就带头领着一群想晚上加餐吃鱼的家伙离开了餐厅。留下的大部分都是些伤员和乘客。
跟船长一块过来的艾莉娅却没有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拿了块面包，找个地方一坐也就开始吃。环视了一圈，一副百无聊赖地样子，继续慢悠悠地吃东西。
“喔，我们的粉色公主殿下来了，公主要不要来一盘海盗骰？”
“这可是属于海上的乐趣，不玩一局海盗骰怎么能算来过海上？快来吧艾莉娅，你看我们的帅小伙杰弗里已经期待得流口水了……”
叫杰弗里的小伙子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样子，这个时候却已经毫不犹豫地踹过去了。
艾莉娅笑着挥了挥手表示不玩，继续喝她的水，那些水手们也就知趣地放弃，遗憾的叹息几声继续牌局。
艾莉娅坐的离艾伦不远，看到艾伦笑眯眯地瞅着一个地方，顺着目光找过去，很快就发现了角落里对赌的一大一小有点滑稽的组合——运气爆发连赢几局，脸上带着兴奋潮红的埃里克，和喝的脸色发红，输了钱有点不爽的汤姆。
艾莉娅瞧了一会，伸出手对着艾伦轻敲了两下桌子，跟他说“喂，你们不管管他，这么小就沾赌，万一上瘾不把家产败光？”
艾伦倒是毫不在意“没事，你看他活学活用概率论不是挺好吗？不过多亏是汤姆喝多了才察觉不出问题……”
艾莉娅明显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小埃里克手里摇着的黑罐子，盯了两秒，然后做恍然大悟状，有点苦恼地轻轻拿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艾莉娅这个动作可爱的很，旁边的艾伦看着有趣，忍不住补了一句：“你才发现啊……”加上一记鄙视的眼神。
“什么嘛，谁会想到在这种事情还会用概率坑人啊……”艾莉娅一脸不爽地反驳。
另一边，埃里克已经又胜一盘，一个铜币摞在了他的一摞铜币顶上。艾莉娅看着汤姆充满懊恼的样子，终于坐不住了。她跑过去赶跑了埃里克，坐在汤姆对面，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解释概率问题“你怎么就不懂呢，你看啊，第一次随便抓，第二次抓的时候只有三个瓶塞了，其中一个跟第一个一样，所以两次抓到一样瓶塞的概率是1/3……”可惜汤姆现在喝的有点晕，一个劲“哦哦哦”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但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自己被坑了。
“埃里克你个小兔崽子敢坑我，给我过来！”
汤姆转头大吼的时候，刚看到埃里克拽着艾伦逃出餐厅。耳朵灵的艾莉娅还能在诸多杂音中听到走廊里艾伦在语重心长的教导埃里克：“你怎么能用这种方法……”
然而等她跟着走出餐厅准备以大姐姐身份跟艾伦一起教育埃里克的时候，正听到艾伦弯腰悄悄教导埃里克：“……虽然这群人脑子不那么灵光还喝多了酒，对于这种事情一般不会细想，觉得跟掷两个硬币一样，听起来很公平然后就开始了。但哪怕没系统的学过概率，聪明的话只要认真想一下也会发现问题的。如果不是汤姆比较大条，你很可能就糊弄不过去。身为过来人，我有必要给你传授一点经验：下回你应该用复杂的计算来掩盖最后的概率。就是准备一个听起来结论明显但算起来很麻烦的问题，提前算好概率，然后再装作即兴提出来打赌，无往而不利。比如说，你就可以跟别人赌餐厅里在座三十几个人有没有生日一样的……你回去认真算算概率就知道了……”
艾莉娅呆立在那里，然后转头朝自己房间走去。她要算算四十个人中两人的生日重合的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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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同一天生日的概率问题，是向何夕大大致敬。
p.s.同一天生日的概率很好算，一步就出来了，但那是有计算器的情况。但在这个世界，手算的话，会比较酸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