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确众人把郎瑛解了下来,简单问了一下情况,然后又护送着郎瑛回到阳明紫府。
郎瑛见了柳彻把刚才事情重复说了一遍,因为有吕确他们在旁边,郎瑛没有把面具人询问的朱拓本《怀仁集王书圣教序》这事告诉柳彻。
柳彻让吕确去召集了弟子们把会稽山好好搜索检查一番,以防止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郎瑛见吕确走了,便对柳彻把面具人询问的朱拓本《怀仁集王书圣教序》这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柳彻听后,微微一笑道:“真可谓是歪打正着啊,说来也巧,仙师王阳明确实留有一个朱拓本圣教序给我,但不晓得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郎瑛说道:“难不成咱们教里面有奸细?暗中往外通风报信。”
柳彻叹道:“阳明教弟子三千多人,里面混杂十来八个奸细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平静了这么些年,这几天突然就一下子冒出一连串的事情来,真有点让人应接不暇了。”
郎瑛道:“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件件独立的还是互相关联的?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所以有些被动。占不得先机了。”
柳彻拾起桌子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小口,悠悠笑道:“谁人能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见招拆招,顺藤摸瓜便是了。”
郎瑛困惑不解问道:“弟子服侍师尊多年,未曾见闻有用朱砂去拓碑刻做拓本的啊。”
柳彻不以为然道:“你所识甚浅,又不专心读书,自然不知了,当年唐太宗李世民让怀仁和尚选集了王羲之法书摹刻成圣教序石碑后,首先便命响拓高手用朱砂槌拓了少许若干本,赐了皇子公主和几个近臣,之所以珍贵,其一,朱砂成本比烟墨高出数十倍不止,其二,石碑新刻,字口清晰无损,首拓这批朱砂本的自然是最接近原碑字迹的,可谓毫发毕现。可惜世事多舛,这批朱拓本下落再也未见史书著录,仙师也未曾告诉我他这本朱拓本的来历,恐怕我们只能日后从抓你的那个面具人身上找答案了。”
原来这《圣教序》全名《大唐三藏圣教序》,是由唐太宗撰写,后由沙门怀仁从王羲之书法中集字,刻制成碑文,称《唐集右军圣教序并记》,或《怀仁集王羲之书圣教序》,因碑首横刻有七尊佛像,又名《七佛圣教序》。
唐贞观十九年二月,玄奘法师在印度求法十七年后,携梵本佛典回到国都长安,太宗见之大喜。当年三月,玄奘奉命居弘福寺,并从事译经。贞观二十二年,太宗亲自为之撰序,皇太子李治作记,此序和记,与太宗御敕、皇太子笺答、玄奘所译心经,由弘福寺沙门怀仁从唐内府所藏王羲之书迹及民间王字遗墨中集字,诸葛神力勒石。朱静藏镌字,历时二十余年,才于咸亨三年刻成此碑,。碑高九尺四寸六分,宽四尺二寸四分,行书三十行,每行八十三至八十八字不等,虽属集字,但字画神韵、转折起落肖似王书。加以怀仁特有的书法造诣和章法安排,使其更具王书神韵和风采,所以为历代学王书者所持重,成为行书入手的不二法门。
郎瑛只听说此碑宋朝后就碑身中断了,现在市面上所存宋拓本算是最好的了,唐拓本闻所未闻,更别谈是朱砂拓本了,所以忽然特别想马上欣赏一下这世间最弥足珍贵的拓本。
“世尊,那本朱拓本的圣教序可否让弟子有幸瞅上一眼瞧瞧?”郎瑛笑嘻嘻的问道。
柳彻一摆手回绝道:“这教里藏的宝贝多呢,我一一带你过目去?”
郎瑛见柳彻有些不悦,赶忙识趣的自我解嘲:“世尊勿恼,弟子只是一时好奇信口开河,并无真正窥看之意。”
柳彻也不搭理他的话,拿起茶盏把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这茶盏是在一个红褐色的杯托上放置着,那杯托是取自火山口熔浆浸渍过的奇石,极难采取,这种石头恒自温热,茶盏放上去,也能保持茶水永远不会凉下去,方便随拿随饮。
郎瑛觉察柳彻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不敢滞留叨扰了,拜辞后就出了阳明紫府。
接下来的三五天,郎瑛几乎还是每天重复着忙里忙外的那些琐碎事情,空闲时候倒是匆匆地把那《世说新语》看完了。
这日早晨,郎瑛洗漱完毕,正要去见柳彻,忽然见丰坊骑鹤飞了过来。
未等仙鹤收翅落下脚来,丰坊便从后飞身跃到地面。
“小心摔你个仰面朝天,哈哈。”郎瑛打趣道。
丰坊不以为意,四处环视了一下,见并未有其他人在,便示意郎瑛附耳过来,然后悄悄对他说了几句话。
郎瑛听完后,脸色稍显凝重,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便直起身来,略带沉思,没有再言语。
丰坊这次倒没有和他像往常一样玩闹一番,很意外的只打了声招呼便又骑鹤飞走了。
郎瑛回了屋里,从一个隐蔽之处翻出来出一个物件揣在怀里,然后又锁了房门,向着委婉山下的梳经阁走去。
路上鸟儿的时时啼叫没有惊动郎瑛心中的沉思踌躇,他步伐急促,直到离梳经阁不远处,才慢下脚步。
梳经阁也是在王阳明在世时创建的,由他的弟子郭丞义掌管负责,柳彻入阳明教迟些,所以尊郭丞为师兄,时不时也常过来问候探望,二人品茗对弈,谈经论道,甚为融洽。
郭丞义爱书成痴,只专心梳经阁的书籍采办整理之务,从不去过问阳明教其他之事。
早些年阳明教弟子来此借书,只需登记一下借书者姓名便可以将书带回去翻阅,但后来有些不守规矩弟子随便捏造个假名字将书带走后不再归还,几年下来,藏书楼缺失了不少书籍,其中不乏一些珍品孤本。
郭丞义并不以弟子身份高低来限制珍品图书的借阅,可谓是“有借无类”,这样是为了方便渴望求知好学的弟子能更好的吸纳稀有的知识资源。
更让郭丞意想不到的是,手下弟子有次花重金从市面上购回的几部孤本,居然还是之前藏书楼遗失的,看来是有些弟子借书变成窃书,偷售出去牟利了,而且都俱用假名使人无法追查。
盛怒之下,郭丞义禁了梳经阁的书籍借阅,这样一来使得大多数遵规守矩的弟子们无书可读了,自然激起众怨,许多弟子都去藏书楼外聚集抗议不满。
王阳明得知后,马上让柳彻过去解决,柳彻想出一个办法,命臻艺坊用花梨木给每个弟子制作了一个借书牌,书面刻上弟子的姓名,这样每次借书用此木牌抵押在藏书楼,防止只借不还再次发生。
这个方法推行下去后,好长一段时间好像再也没有丢书现象发生过。
但后来有个心思缜密的弟子罗峙发现,有些借书牌借去书籍好久了也不归还,而且还是孤本或者珍本。他禀明了郭丞义,然后郭丞命人拿着这些借书牌去内宗的值务房去核对弟子们的花名册。
整整核查了一天后,发现这些木牌上的姓名根本没有登记造册,也就是说有人造了假的借书牌去冒借图书,据为己有。
值务房的弟子又把臻艺坊的匠人请来仔细比对了真假借书牌,发现材质和雕刻相差无几,绝对达到以假乱真的水平了,也难怪梳经阁弟子无法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