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春风得意,三月向昆明”。三月的昆明,是花们珍奇斗妍的节日。运气不好的话,你经过的每一条街,只剩那些开过头的樱花,殚精竭虑地硬撑在枝头,剩余几分残败的颜色,等你经过;运气好,那些含苞半开的花树,静静立在墙角,迎着阳光为你绽放,等你来,花开有声。
海鸥全都飞回西伯利亚了,这个季节,精灵们都躲开了,世界的主人是各式各样的花——寂静的,聒噪的,疗伤的,献媚的....
所有,一一呈现。
闹市区一角的中医院,许久没有张扬露面的于菲和她舅妈,正喜形于色地从大门走出来。空着手,没再像往常提着大包小包的中药。王福美陀螺一样的步伐,稀奇地注入了一丝从容。
春天是一个美好的季节,还没有区分出好人恶人,上苍的仁慈,就一股脑地倾注到人间。
昆明,文理学院三楼,喻玺的办公室已经搬到阴面的一个角落。她的各项学术课题,逐渐到了出成果验收的阶段,各地“青鸟归来”青少年心理救助站的运作也步入正轨。本来她已经提请辞去副院长一职,专注于自己的学术研究。但是院长不同意,亲自上门做工作。大意是他的文理学院需要有一个专业拔尖、管理水平拔尖的人坐镇副手一职。
“小喻啊,有些人事安排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一定要继续干好副院长,我还有几年就退休了,你就当帮我。”话说到这份上,喻玺再不提辞职的事,但有一个要求,希望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大小和所在的位置都无所谓。
她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楼道尽头,阴面,十几个平米。靠墙摆了一个小木架,上面摆满了各式的肉肉植物,靠窗的一面还有一个,上面是应季的各种耐寒的盆花,花开正茂,一进办公室满眼姹紫嫣红。书柜上垂下的吊兰,盖住了半边书柜。
一组简易沙发旁边有一个老式的旧茶几,底下放着她的一整套茶具。
喻玺端坐的这个窗边,又成了一道风景。
丁晓芬的捷达车毛病越来越多了,从去年夏天开始,一过积水区就会熄火。这时候在虹桥立交桥上发动机又烧开了锅,“突突”地往外冒白烟,引擎盖被高高掀起,应急灯不停闪烁,无奈地停在路边等救援。
开了十多年的出租车,也该歇歇了。或者干脆把出租车卖了,还清欠款还略有剩余,还可以给瓜瓜买台钢琴。闲不住就去给金灿明他们帮帮忙,偶尔在板桥老年合唱团唱唱歌。
到了五月底瓜瓜23岁了,也该是谈婚论嫁的年龄。落户口的时候错写成跟隋思远一天生日,丁晓芬一直耿耿于怀。还好是遇到高翔,如果遇到一个迷信的憨姑爷,会不会影响到她一生的运势?瓜瓜结婚以后,很快她又该当外婆了。如果是男孩的话,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
丁晓芬坐在自己的出租车上,第一次感觉无事可做,漫边地东想西想。
近几年昆明的春天经常干旱,极少下雨。这时候云层却越积越厚,雷声轰鸣,天地一片昏茫,眼看马上就要落雨了,丁晓芬赶快把引擎盖放下来。
雨落,老化的雨刮在前窗卖力又费劲地工作着,发出很大的声响,刷得人心也跟着不安,是该换了。
田敬梓家,辛然的老毛病又犯了,一起身就眩晕,昨天就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天。田敬梓在厨房做饭,本来就不太熟练,手一滑,“咣当”一声,手上的一摞盘子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香格里拉县政府的大门,接连不断匆匆驶出好几台车。
“哎,给是出什么事了?警车都出去了好多辆。”街边商铺里的人们小声议论着。
“爸爸,爸爸。”丹增一脚踏进院子就一叠声匆匆叫着,洛桑快步出来使了个禁声的眼色。
“丹增嘎?急急慌慌的给是出事了?”阿奶从屋里喊出一声。
“阿奶,有个病人要请爸爸看一下。”屋里安静了。
丹增附耳说了一句,洛桑脸色变了。
县城前往雪山的县道,一边是高耸的悬崖,一边是滚滚的江水。此时的公路上一地碎片,一块被撞落的保险杆横在路心,四周触目惊心散落着大片的血迹。交警匆匆赶到,学生们已经被老师转移到另外的车上,送回学校去了。
“这个是咋个撞的啊?”看了现场,交警队的李队长也有些迷糊了。肇事车各占在对方车道,大巴车靠左紧挨着江边一侧,差一点就下去了。越野车撞得调了个头,驾驶位撞得凹了进去,估计驾驶员已经不成了。
“我的车下坡,刹车失灵,方向盘抱死了,差点冲到江里,对头车被我逼到山脚,又往里打了一把方向。”
“为了让你,对头车自己撞到石头上了嘛?”
“是的。”大巴车司机还没缓过神来,声音还有些哽咽。刚刚震撼的一幕还在眼前,为了让他,越野车往山脚打了一把方向。大巴车安然无恙,越野车上的乘客全部受伤,伤重的驾驶员从车里抬出来,滴了一路的血,这时候已经被120全部接走。
县道被两张肇事车堵得死死的,远远看去的盘山路,就像一条蜿蜒崎岖的停车场,接连几公里都塞满了车。
破损严重的越野车被清障车高高吊起,离它不远的一辆中巴车上,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扎西家的车!诊所扎西家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