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翠湖边的巢南酒吧,此刻灯光昏黄。最靠里的一张桌上,放了一个炉子,炉子上的汽锅正“不嘟不嘟”地沸腾着。桌上放满了吃的,炒饵块、烧烤、翠绿的蔬菜。饭菜香味氤氲缭绕中,只看得见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看不清样子。
“哥哥,来帮忙,哥哥,赶快来帮忙!”,一叠声的叫唤后,酒吧门“咣”一下被推开了,有人闯了进来,抱着两箱东西。
“高远,消停点嘛。”
“哥哥,赶快帮忙。”
“是什么东西?“
“刚进的货,车停在门口,先下货。”
“先吃饭吧,菜冷了。”
“一会热下,赶快,子栖一个人在外面守着。”
等几个人下完货坐回到桌前,酒吧打杂的阿乾姐已经把重新热过的菜端上了桌。田子栖一边嚷着饿,一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东西。
“葡萄,小心烫着。”
“翔哥,您给能叫我子栖?”嘴里塞满东西,田葡萄“咿咿唔唔”地有些口齿不清。
田葡萄从小到大,最烦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大名田葡萄,小名田子栖。
“反过来叫不行吗?”她不止三十七次问过妈妈,结果打报告到老爸那里,总是被斩钉截铁地驳回。
老爸大人叫田敬梓,爷爷起的。葡萄生下来以后,爷爷给她起名子栖。结果田爸爸说名字越普通、越简单,孩子越好养。葡萄这个名字相当符合标准,结果子栖就成了小名。
算啦,甜葡萄就甜葡萄吧,没叫田大荒、田狗剩什么的就够好。老天爷,谢谢您!
饭才刚吃了一半,门又被“咣当”推开了。这次进来的不止一人,是一群人。
——田葡萄和高远的同学,高远的朋友,田葡萄的闺蜜。“叽叽呱呱”地,一下就把巢南塞得满满的。
“咋个那么稀奇,酒吧里面吃烧豆腐汽锅鸡?”,高远的发小金石头咋咋呼呼地问,然后自顾自地埋进汽锅里面找鸡胗吃。
高远一边往嘴里划饭,一边转着圈招呼客人。
饭桌刚撤,几乎没耽搁一分钟,石头的乐队就开始开始“噫呜噫呜”地唱起来了。
高翔,被他们护在了酒吧最里面,跟大家一起,热闹地推杯换盏。
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敢提一个带“瓜”的名字。
“烧烤小瓜都不敢上。”田葡萄,哦,不,田子栖心里今晚注定郁闷。
独克宗的夜晚是热闹的,小广场上跳锅庄的人们还未散去,藏族音乐还在高声地播放着,各个商铺的灯光就陆续亮了,颜色很是五彩斑斓。古老的青石板路上游客的脚步轻快地穿梭着,一直没有消停。
忽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城西南传来,似乎有一群人朝着城边的小诊所一路小跑着过来。
“阿舅!阿舅!”有人在前边跑,一边大声地喊着。
诊所的门帘很快就掀开了,一个藏族中年男人闻声快步走出来,一边高高地将门帘掀开,一边问:“怎么了?从哪点背下来的?”
“龟山,转经筒下面,人昏倒了。丹军我们几个和他同学,刚好转到那边就遇着了。”前面报信的藏族小伙子,一边忙着帮阿舅掀开门帘,一边说。
夜里,瓜瓜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是几点,屋里静悄悄的。她翻了翻身,想从床上爬起来。
听见声响,房门打开了,进来了一个人。
两个人一对视,那个人开口问了一句:“咋个是你?”
丁瓜瓜懵了,农用车司机?真是太恍惚了,又做梦了么?
“第一天来香格里拉就敢喝酒,爬高上低还勇猛的很。”农用车司机忿忿地小声叨唠着。
丁瓜瓜继续发懵,望着那个司机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喝了酒以后爬龟山去了?还爬得飞快?”司机像在背书,一个疙瘩都不打,只管自顾自地说话。
“之前是不是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你在转经筒底下昏倒了,是我表弟把你背回来的。”
“背回来送给你?”瓜瓜还懵。
司机的脸一下就红了,板着脸瓮声瓮气地说,“这里是我舅开的诊所,你现在没什么大的问题,他回家休息了,我和表弟两个人帮忙值班。”
哦,丁瓜瓜终于反应过来了
——传说中的救命恩人,被大侠丁瓜瓜在千里之外的独克宗,遇到了。
这个叫扎西的司机说,他舅舅交代了,要让丁瓜瓜留在诊所观察,至少要到明天才能离开。她在心里窃喜了一下,还好之前没跟酒店确认今晚住宿,又省了一晚住宿费,欧耶!
夜里丁瓜瓜起来了三四次,去敲扎西的房门,因为扎西的呼噜声实在太大了。最后一次扎西被她叫醒,是准备要发火的。但是看见瓜瓜大大的眼睛惨兮兮地望着自己,还不住絮絮地解释,说自己今晚的神经还很脆弱。扎西只得沉着脸给她热了杯牛奶喝,直到下半夜丁瓜瓜实在撑不住睡着了,这才相安无事。
扎西,我就是上帝派来折磨你的!
昆明滇池路,南亚广场。石头站在路边等车,心里真是烦透了!斜对面那个女的,衣着倒不算太张扬,但老在那里搔首弄姿。不抬眼去看也就管她的了,偏偏每隔一阵,她就要发出一阵轻浮的笑声。声音又长又尖,还带颤音。
“太恶术了”石头猛地把头扭朝一边,旁边有个人正好也把头扭过来,两个人对眼的时候,表情和嘴型都是一样的。
一辆辆出租车开到他们跟前,两个人又同时伸出手去叫车,石头转头看着这个金色头发粉白粉白的高大帅,有点发愣。
“你去哪?”托尼对着他粲然一笑,整齐的牙齿在昆明正午的阳光下,白得闪闪发亮。
“翠湖。”
“正好我要去云大”
两个人于是一起挤进同一辆出租车,一路上车里都是托尼温和带有磁性的嗓音,平时号称话唠的石头只剩下点头的份。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托尼已经把石头的电话号码、QQ、微信、兴趣爱好、乐队名称问得清清楚楚,高兴地加成了各种好友。
出租车本来先到云大校门口的,但是托尼执意先将石头送到巢南酒吧。因为是单行线,石头下车后,出租车只得又绕着翠湖兜了一个圈,这才再次回到云大门口。
托尼礼貌地付了车费以后,又特意绕到驾驶座这边和司机道别。好复杂!下车前在后排座说一声“再会”不行吗?
出租车司机丁晓芬一边开车一边觉得挺好笑的,开了十几年的出租车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腻腻歪歪的洋娃娃。
只是最后这一下,托尼趴在窗子边跟她说“阿姨再见”的时候,她突然联想到自己的女儿。
小时候每次送她上学,下了车她都要转到驾驶座这边,趴着窗子跟她说“妈妈再见”,而且每次非得听到她回答“宝贝再见,妈妈爱你”才离开。
再见,托尼奶油,丁晓芬在心里回了一句。
女儿,妈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