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带着三个孩子去昆明玩了一圈,刚刚回到香格里拉。丹军即将返回学校上课,扎西准备去进修。一家人聚齐了,回老家看阿奶。
“啊每每,啊每每,放羊子的洛桑回来喽!”阿奶被舅妈推到院子里,正在晒太阳,一边喃喃地念着经。看见一大群孩子回来,脸上的皱纹笑得作在一起。
“是呢,阿妈,赶回来好大一群羊子。”阿舅也笑。
“我呢米玛呢?”
“米玛去雪山乡当老师了。”小卓玛抢着回答。
“阿爸说只要今年冬天我不生病,下学期一开学就可以跟米玛去雪山上学!”
几个孩子也跟着凑热闹,说他们也要跟卓玛一起去。
“阿爸跟阿妈也去。”小弟弟诺布提出。
“好,好。我们全部人都去,老祖也去,推着轮椅去。叫小舅舅不要去上学了,回来守家。”
好脾气的丹增笑呵呵地回答。
阿奶看了一眼笑呵呵不说话的扎西,“咻~咻~”地撵孩子们。
“小羊子各人玩去,老祖要跟扎西舅舅说话。”一群孩子跟着丹军“欧欧”地欢呼着跑开了,丹增跟着阿爸去村子里看几个病人,舅妈和丹珠在厨房准备中饭,院子里只留下祖孙俩。
“扎西,过来阿奶旁边坐着。”阿奶疼爱地看着有些消瘦的孙子。
扎西自小就叫阿奶,不叫阿婆。说别人都叫阿奶,凭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叫阿婆。扎西的妈妈央金是阿奶的第二个孩子,阿奶的三个孩子都学医。除了老大洛桑,央金和小儿子次仁都是科班出身。央金嫁得远又忙,一两年才回一次家。
扎西大学毕业那年,阿奶摔了一跤,瘫痪了大半年。正好阿舅的诊所需要帮忙,他就先回到妈妈的家乡来,一转眼也快三年了。
“赶忙把他送出去进修学习,你阿哥现在还精神。叫扎西学好了回来,诊所以后就交给他。”阿奶跟女儿说。
央金答应了阿妈,并许诺说今年回家过春节。
“到时候再说,你阿妈等老了都没有等着。”央金嘿嘿地笑。
阿奶叫丹珠给弟弟端杯茶,心满意足地看着孙子喝完水,才慢慢地说:“凡事要随缘。缘来惜缘,缘去随缘去。就算成不了两口子,成兄妹,成家人不好嘎?回回都要反着来,喜欢要装出不喜欢的样子,伤心要装出不伤心的样子。你最像你阿舅,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边。”
“给认得县医院的林丹阿姨?”扎西说阿妈告诉过他,是给丹珠她们接生的那个妇产科医生。
“你阿舅喜欢人家一辈子,结果咋个样?那个林丹阿姨得病,30多岁就不在了,一辈子都没有嫁人,你阿舅一句喜欢的话都没有对人家说过。不过还算好,她接生的这三个娃娃,名字里面都起了她的丹字。”
“喜欢人家,关心人家,就做出喜欢、关心的样子。你这种样子,就像对人家说,反正我不讨你做媳妇,我也不对你好!”然后阿奶把头高高地扬起来,愣朝一边。那姿势,还真是像极了扎西倔强的样子。
扎西被逗笑了。
不知道扎西受到的西式教育和东方教育产生了怎样激烈的碰撞,他心里一直有一种信念:
如果你不能和一个女子相守的话,那么,就连一个喜欢的眼神都不要给她。
这个信条带给他的是一个很纯净的感情世界,没有绯闻,没有麻烦。但他也因此获得了许多关于“冷酷”、“冰”、“出土文物“之类的称号。
“要随和一点,如果米玛多了一个好朋友,她一定更开心,出远门也要记得问候人家。”阿奶,是谁给了您一双洞察世界的双眸?尽管因为白内障,它们有些白蒙蒙的看不清。
扎西答应了。
周末,丁瓜瓜搭学校的车回到县城阿舅家。山路太陡,阿舅不放心瓜瓜开车,她的Smart就停在诊所的后院里。每个周末学校的车都要来县城一趟,瓜瓜回来也挺方便的。
扎西和丹军走了,小卓玛和哥哥们被丹珠带到单位。瓜瓜觉得,没有了他们,诊所小院变得空落落的。回到家帮帮舅妈,再留半天时间去培训学校上课,半天时间去看阿奶。接连好几个周末,她都是这么过的。
这天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巴克兴奋地叫,就像在欢呼。
“巴克,你终于还是想我了!”瓜瓜好开心。
结果一进院子,看见巴克正在跟一个高大的小伙子闹,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你好,我是托尼!”一个略带藏族口音的声音说道。
那人转过身来,对着瓜瓜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一头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亮闪闪的。
“丹阳?!”
“是,丹阳是我的汉族名字。”
巴克心心念念的小主人,居然是个小老外!还真是出乎瓜瓜的意料,她又有一点发懵了。
扎西的妈妈嫁给了托尼的大舅,扎西的小舅娶了托尼的妈妈,两姐弟分别和两兄妹成了一家人。
“田爸爸,求您再给我测一次智商吧!这次我一定乖乖地,再也不逗你玩了。”
瓜瓜在心里说了一句。
“哇,雪山小学的外教哎!”当副校长桑珠给大家介绍托尼的时候,和瓜瓜一起来支教的小陈老师,喜出望外地感慨。
“帅!”
“气质好!”
“魅力四射!”
大家笑她,她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是花痴。”
托尼是雪山小学这学年的英语和计算机老师,兼任合唱团团长和足球教练。当然,这个老师还负责提供相应的装备——乐器、计算机、足球。
“和高远还蛮像的,先配装备后干活,而且,多金。”看着托尼斯条慢理地往教室搬电脑,搬手风琴、吉他、运足球....瓜瓜心里想。不过她及时制止了自己,不能再提那个关于银子的任何话题,再提就俗了,好歹人家也是文艺青年的说。
雪山小学90%的老师都是年轻人,自从增加了一名外教以后,大家的凝聚力和活跃度瞬间提升了好多点。孩子们放学回家以后,托尼的宿舍就成了老师们的聚集点。
瓜瓜乐得清闲,一个人去小会议室练钢琴。田葡萄给瓜瓜捎来了琴谱,一本!还是她小时候用过的!
“老实练琴哦,每天发视频给我。田老师在线教学,折扣多多!”视频聊天还没结束,瓜瓜一边说“咦,咦,网络怎么了,怎么没声了,怎么没声了。”一边果断挂机。
虽然使了点花招,避免了在线学钢琴的痛苦,丁瓜瓜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始练琴。让自己的大脑忙碌一些,思念这种事情就可以淡忘一点,对吧?
“明月下山了
篝火更旺了
欢乐数今宵
美景看明朝
长鼓咚咚敲
木叶声声叫
……”
《瑶族长鼓舞》,本来节奏感挺强还略带粗犷的一首曲子,被她放慢三倍速度弹出来,所有的音符都抖落得不成样子,幸好,还不算十分难听。
守大门的多吉大爷有次告诉瓜瓜,他们家的小孙孙一听见她弹琴,“一下就睡着了。”
她挺汗颜的,但转念一想,换成是田葡萄弹的《命运交响曲》,估计连多吉大爷家的狗都会被惊着。
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