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流明手中持着玉箫,没有丝毫的紧张感,反而带着一阵清雅之意,缓解了这压迫感和火焰炙热,从林中幽幽走出。突然,笑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哈哈哈!!吴国无人了?竟派个老头来!”法师大笑起来,前仰后合的,看样子他是不知道白水先生的身份。
“年轻人,吴国何时无人?”
“老头,您的身子骨可还行得通?别说是咱做晚辈的欺负你个老头子啊。”
“想跟我打,你还太年轻了。”
“哟……口气倒是不小……”法师恼羞成怒,竟动起手来了。白水先生微微一笑,默默吹起萧乐。只见周围的影响变得朦胧,泛起了一阵一阵的气波,他在这其中施展自如,法师也搞不懂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突然间停止了,认真握着玉箫,变得一脸的严肃。仔细一看,发现他的衣着却也变了,遗世独立,这身战袍是他年轻时驰骋沙场的朋友,摆在白水府他的房里,现在竟再次把它带到了战场上。法师也方才发现,自己所面对的这个白发老头,竟是位京兆尹。但他仍不在意,觉得自己总是能打赢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子的,可没想到自己却错了。
宁静致远,白水流明两指划过玉箫,便立即泛起了一阵光。“年轻人,来吧。”
法师也不谦让,火凤附体,立马就开始了攻击。“那就对不住了,老头。”
白水流明又一次把玉箫架在嘴边,吹起了萧乐,一边躲闪着法师的攻击,一边吹着,悠闲自在,丝毫没有感到一点的紧张与压迫,反而这萧乐却似一种无形的宁气,流水在这其中若隐若现的,牵制着这法师猛烈的火焰。萧乐突然间由轻缓变得紧凑有力了,他开始了自己的攻击。只见一道水柱从地下突然出现击散了法师的火焰,径直向他而去,白水流明纵身一跃,与水柱架空而行,攻击愈发猛烈,法师也有些应接不暇,开始吃不消。
不巧,援兵已然赶到,人也多了不少,他们将我们团团围住,一点缺口也不漏。白水流明见此状,开始紧张起来,法师停下了攻击站到了他们那方的队列,白水流明停下了攻击,也停下了萧乐,退后了几步,望了望四周。
“老头,你的身手倒是不错啊,只可惜,你没机会回去安享晚年了!”
“年轻人,未必。”
白水流明默默闭上眼,架着萧,又开始吹起了乐曲,只是这次的萧乐不比之前的缓和,变得更是激烈了,山崩地摧之势,水波也由柔缓变得汹涌,滚滚的波涛向四周而去,以一当十,却丝毫不处于劣势。从这激昂的萧乐中,也感觉得出这之中他的力量,强烈,蔓延在周围的气波之中,但很是遗憾,细细琢磨,慢慢地有些中气不足,底气不够用了,有些虚弱,却始终运力坚持着。我开始有点担心了,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这汹涌的波涛卷袭着,将周围的树木折断,敌人也坚持不下去了,法师的烈火在这之中显得脆弱不堪,一点作用都不起。最后,萧乐进入了尾声,愈发激昂,我仔细一瞧,却发现他的嘴角已经挂上了一道血丝,玉箫也沾染上了鲜血。一道水龙从天而降,如黄河入海、长江落川之势袭来,水龙落地,掀起阵阵水花,波涛向四周拍打,将敌人深深埋在了这水流里。只见灵光点点四散,水散去之时,敌人也已经化作白光而去了,地上血迹斑斑,只剩得法师奄奄一息地撑在地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医者仁心,可叹啊,这双手却又见血了,看来我还是不配做一个医者……”白水流明长叹一声,“吴京兆尹,白水流明。”
法师一惊,抬头用一种诧异的表情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浑身颤抖着,“白水……”
白水流明擦了擦玉箫,轻轻一划,幽幽的蓝光消失了,一圈流水将法师包围,他却也化成了一粒粒的光点,随风消散了。持着玉箫的双手开始颤抖,他竟已经站立不稳了,扑地一下趴在地上,用玉箫支撑着自己,头上冒着汗,开始喘息。我见这番模样,赶紧跑上去。
“师傅!你怎么了!!”
“没事……”话才讲完没多久,他便承受不住了,口吐紫黑色血。
“还说没事……你都成这样了!”我连忙开始帮他治疗,却发现一点用都没有,有一种本不属于他的力量在肆意地侵蚀着他的身体。
“没用的,别白费你的力气了,快跟那三个剑客离开这里。”
“不,要走一起走!”
“别任性!追兵很快就来了,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那三个剑客走了过来,我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想流泪,却又忍住了。
“白水先生,我们一起回去!”轩辕颜风忍着伤痛说着,“您的大恩我记住了,在下轩辕颜风,我们二人是结义兄弟。”
“在下江银月。”银发少年也报上了姓名,还有一个人他却已经离去了。“方才离去的是好友小卅。”
“江银月?……你爷爷可是江佚?”
“先生如何知道?”
“我与你爷爷曾是至交,可惜啊……我对不起他。”
江银月沉默了,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这与先生无关,请先生撑下去。”
白水流明摇摇头,微笑着:“将死之人,何来生还之机……医者不能自医,这句话到应到了自个的头上。罢了……我确实是该去找江佚了……”
轩辕颜风不说话,只是脸色不好看,一副奇怪的表情。他只看着这地上紫黑的血,又偷偷瞧了一眼白水流明的后颈,整个人有些不对劲。他看起来似乎像是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却隐瞒了下去,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蜀国的援军又一次抵达了,危险逼近,而此时的我们都受了伤,只能撤退。
“蜀国又来人了,你们快走。”本已奄奄一息的白水流明站了起来,眼看着就在眼前不远处的铁索桥和江陵的城门,他咬紧牙推着我走,我不忍离开。他见我们这番执拗,就开始运功了,一股清流腾空,把我们卷起无法逃脱出来,只一刹,清流消散,我们已到了悬崖的对岸,越过了铁索桥。他用内力把铁链砍断,断了自己的退路,也断了我们的路。
“师傅!”我趴在悬崖边望着他,眼里含着泪水,却只见他握着玉箫,敌人从树林里冲出,离他不过十几步。
蜀国敌军见此状,有些不敢动,把白水流明围去了悬崖边上,堵住了他的去路,只有死路一条。他回身,猛地一甩,玉箫飞跃过了悬崖,摔到了我身后,我跑去拾起,望着他孤身一人、手无寸铁,被敌人围困,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的看着他临敌。对面的人开始躁动起来。
“什么?竟是个老头?”
“没想到啊吴国竟沦落到这番地步,连个老家伙都敢闯过来。”
“该死的老东西,你已经没退路了,居然敢闹夷道,想死咱们成全你。”
白水流明铁青般的脸色,很明显的告诉了那些人,他身子不行了。但是他还是强忍着,凄惨的笑了起来。“呵……当年我叱咤风云的时候,你们这些异国的爪牙都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今天我就告诉你们,什么叫尊敬老者,吴国并非无人!”
他开始不再顾及身体的痛苦,把压制那股异灵的力量全都抽出来调用,周围激起一阵阵的狂风,吹的树沙沙的响,愈发的猛烈。
“天道忘情!!”
一把羽扇出现在他手上,泛着涟漪,似乎沾满了清水,其实是虚幻的白光泛滥。幽蓝色的翎伴饰着洁白的羽,古铜色的柄上嵌着绿叶的纹,清气四起,这就是天道忘情扇。自从退隐后,这把法扇就再未出现过在这个世界上,今天,却是它最后一次出现了。
那些人开始有些惊恐慌乱,那个传奇神话般的故事里所描绘的,众所周知的神秘羽扇,竟出现了在自己的眼前。对他们来说有些难以置信,他们不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老人,就是当年天下第一的仙术士,吴国京兆尹,白水流明。狂风席卷,一道道水柱随着这风路盘旋腾绕而上,掀起阵阵白浪,拍打着这大地。
“要么废武,要么成魔,要么死去……你只有这三个选择。”
这句话从白水流明的脑海里泛出来,一遍又一遍,一个魁梧神秘的身影出现在他的回忆里,说这这句话,却很快又淡去了。他默默流下了泪,当年种下的那个恶印,成了毁灭他一生的影子。江佚,这个在恶印疯魔面前选择死亡的男人。而如今,他选择了成为继江佚之后的又一牺牲者。
“不!!!”我呐喊着,希望他能够停下来。
白水流明渐渐不行了,身体承受不住折磨,铁青的脸变得苍白,竟露出了些许的魔性,但他仍然坚持着,控制着自己不被那股异灵吞噬控制。周围的敌人被这激流埋没,在风与流水中挣扎、翻腾,流水如利刃一般撕扯攻击着他们,鲜血四溅,他们使尽了千方百计,都无法逃脱这汹涌的水流,只是徒劳。力量的波动愈发不稳定了,时而变得微弱,时而变得强烈,强烈得不曾相识。
“灭!”
他大吼一声,水柱伴着狂风撞击到了一处,水花四溅,碰撞到一起的流水结成了一块块晶莹的冰,狂风将其击碎成了冰珠随风四散,化成斑斑光点,消失。一瞬间,这些狂妄的敌人就这样子随着冰晶散成了星星光点,飘散而去。他再也撑不下去了,口吐鲜血不止,不停地抽搐,魔性渐起,手臂上的血丝透露出来,十分的明显,触目惊心。
他跪倒在地上,却仍抓着那把法扇,流着泪。他回头望了我一眼,艰难地笑了笑,嘴里满是血,随后又跌跌撞撞地站起,慢慢的慢慢的走到悬崖边上,张开双臂,摔了下去。“江佚……我来找你了……”
“不要!!”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悬崖边上掉下,坠入无底深渊之中,埋没在无边的黑暗里,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我抱着冰冷的古萧,把它贴在脸颊旁,失声痛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