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夜章:谈判]
我曾经有过一个愿望――
一个简单而奢侈的愿望――
染满鲜血,从黑暗中醒过来,我以为我来到了地狱。
疯犭王的怒吼夹杂着凄惨的大笑,我看到的是单方面的虐#杀。
一个男人跑进来的时候,已经遍地鲜血了。
“白鹭!为了私欲你要把自己的儿子当成祭品吗?!”他抓着她的肩膀大吼着。
“他是我的东西我怎样都是我自己的事!”女人甩开他的手。
“只要能成功,他就会只待在我身边了!”她大笑起来。
“你疯了!”他有些痛心的大吼。
“凉情,把那东西放进去。”她冷冷的下令。
“是。”凉情站在旁边,她抱着刚接生出来还是血淋淋的孩子,身上的黑纱长裙被染得通红,她走到那个堆满了尸体的池子里,把孩子放进去。
那张脸,冰冷如宣判行刑的判官,那是来到这里的最初,他见到的第一张脸。
浅褐色的长发垂在孩子的身上,那只小小的手轻轻抓住了那缕发丝,玫红色的眸子微动了一下,她停住了动作。
还未清洗血#渍的小脸上,慢慢睁开了眼睛,明亮而璀璨的红色的眸子里映出了她的脸,孩子张了张嘴巴,小手轻扯着她的发丝。
娘亲――
凉情看着那双充满了让人怜惜的渴望的眼眸,她淡漠的说:“你的娘亲,她已经不要你了。”
孩子停下了动作,像是呆住了一样。
她不再停顿,把他浸泡入血池里。
下一刻,那个男人跑了过来扌仓过孩子紧紧抱入怀里。
“孩子,不要怕。”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怜惜。
那是他见到的第二张脸,充满了痛心的,怜悯的脸。
“哥!你也要反#对我吗?”那个女人扯住他的手嘶吼着,“你说过会帮我的不是吗?”
“他是你的亲生孩子啊!”他叫道。
这个人,就是他的母亲,可是为什么,他却看不到她的脸――
“我只要他!只要他能回到我身边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她叫喊着抓紧他的手,眼泪流了下来,“哥,你会帮我,对不对?”
他僵住了,任由她扌仓过了孩子,不再阻拦。
“他很快,就会回到我这里来了。”她近乎疯犭王的笑着。
那么近的距离,却还是看不见她的脸――
她抓着孩子按入血池里,最后的视线里,是她扭曲的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强行拖拉下去。
“这就是我的孩子吗?哈哈真是可爱啊!”冷晨昂高高举起三个多月的孩子,脸上满是喜爱。
这个人,是他的父亲,他在那双金色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
“王,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女人娇柔的靠着他。
她的脸,模糊不清――
“鲜活的生命,是皇室的希望,就叫做炙,冷侥炙。”
父亲,给了我名字――
“嫔妃诞下了二皇子。”凉情淡漠的禀报道。
“他在外面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叫做落红的女人。”大长老说着。
他却没有停留太久――
他看到了站在前面的冷晨昂,他小跑过去拉住那只大手,却被毫不留情的甩开,他看着那个身影转身离去,想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为什么要走啊――
为什么,要离开?
朝政宫,议事厅。
冷侥炙三人来到的时候,真惘尘就站在阶梯上等着了。
“已经到齐了。”真惘尘说。
想要得到的都是奢望――
走进里面,所有人都看过去,除了七长老还有外出的两位长老外,其他长老以及十二位守将都已经到齐了。
大长老坐在上首,他抬起头看向冷侥炙,视线对视间,冷侥炙走到他的正对面坐了下来,左修门和初起白月在他两边坐下,真惘尘走到卑比君娴旁边。
“那么,就开始吧。”大长老开口,“关于对第二个血蛊的谈话。”
“卑比君娴、真惘尘、冷侥炙、诡枢,你们对于血蛊出现的隐瞒可有什么话要说?”说话的是十二守将之首的金骨,而坐在他旁边的是白鳞。
“我倒是不认为这是属于隐瞒呢。”诡枢阴笑着说,“只是没有人在意过小三皇子是否觉醒了伴生魂灵,所以并没有刻意的说明而已。”
“二长老,请不要强词夺理。”说话的是十二守将之一的秦非非,是一个女人。
“二长老说的也对,我们都未曾料想过会有第二个血蛊,这也是我们的疏忽。”三长老说道。
“不管你们没有说出这件事的初衷是何缘由,都不用再追究了,现在的紧要是在于又一个血蛊的意义。”大长老沉声说,他的话一落,所有的视线都看向冷侥炙。
“血蛊是皇室的代表,一代亻又一人,会出现第二个血蛊,你们不觉得这是因为规则不再吗?”冷侥炙勾起笑。
一瞬间沉默了下来,甚至有些人的脸上出现了恐惧。
诡枢阴笑起来,说:“也就是破#坏了规则的意思是吗?”
“呵呵呵”卑比君娴笑了起来,“大长老阁下,这样不就是‘自作自受’吗?”
“荒唐!”大长老沉下脸,“不管如何,这都这关系到皇室的以后,不要再说胡话了!”
冷侥炙笑道:“是不是胡话您心里都清楚。”
大长老看向他,沉着脸说:“王系血脉肩责重大,你也该明白。”
“你说的对。”冷侥炙说,“不过现在有冥王,即便要换位也是很久以后的事。”
“你就打算一直逃避责任下去吗?”大长老沉声。
“我的责任也不该是由你来定吧?”冷侥炙冷冷的看着他,“我该做什么我自己最清楚。”
“你也要知道,我能做的你也做不到,现在能够控制血雾的只有我,那小鬼也不行。”冷侥炙冷冷的说,“三年前你们既然敢违背规则那也该有接受后果的觉悟!”
皇宫里,有一道风景无法触及的耀眼。
西处雪凝宫,是最偏僻的宫殿,里面住有三个人。
有一个还不足一岁的小孩子,把玩着的小球滚落,迈着小腿跑过来。还只是一岁孩子模样的冷侥炙捡起脚边的小球看向面前的小孩,小孩有些怕生,不敢接近他。
那是他的弟弟――
“苛儿。”小孩的母亲走过来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微笑着说,“他是你哥哥。”
嫔妃是一位拥有温柔笑容的人。
躲在母亲后面的小孩探出小脑袋,疑惑的眨巴了下大眼睛,然后扬起纯洁的笑容,奶声奶气的叫:“哥哥!”
那会是一生的梦魇――
“大皇子殿下,请和小少爷一起玩吧,思茵代小少爷谢过了。”那个信使笑着对他说。
凉情站在后面,看着他。
那是不能挣脱的――
“啪!”脸上火辣的痛,心底却是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我不是说过不准去找那个女人吗?!”母亲愤怒的叫,“都是因为你太废#物了他才会离开我!都是因为你!”
凉情站在旁边没有任何表情。
――噩梦!!!
阴暗的屋子里,他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痛苦的捂着头。
凉情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她的唇角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凉情对我说过,如果哪一天她后悔了,她会自行了断,如果我后悔了,就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
她的身体就吊在他的面前,她睁着眼睛注视着他,张了张口,最后露出了一丝笑容,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她的笑。
明明是那么美,却又苍白如纸,不再有生气。他瘫坐在地上,呆愣地仰着头看着她。
你没有为我留下来,也没有带我一起走。
“呵呵呵呵”冷侥炙忽然就笑了起来,他垂着头扶着额头,“她就在我的面前,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我就看着她,慢慢地被吃掉……”
“雪姨也是,颜苛也是,凉情也是,思茵也是,可是为什么,明明是罪魁祸首的你们却还活着!”
他不只一次的驻望那美好的风景,在行过雪凝宫的段路上,远远的注视着。每当嫔妃看见他朝他微笑的时候,他就会很快的离开,不能停留。
他像个祈望着又害怕的胆小鬼,想要靠近却又不敢太过接近。
他总是把行路绕过雪凝宫的路段,不断的更改,小心着不被发现,直到养成了习惯。
又一次,走过那里,他看到陪着她的孩子出来嬉戏的嫔妃,她抬起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小炙,走吧。”大长老在前面唤道。
他转头跟上去,害怕被发现心里的马蚤动。
再一次走过那里,却看到在等着他的嫔妃。
“我可以叫你小炙吗?”她的笑容非常的温暖,那是他一直以来向往着的。
那曾是他羡慕的风景,那是被他毁坏的憧憬。
议事厅里一片死寂,没人敢出声,只是呼吸都困难了。三年前的事件,他们之中没有谁不是默许者,他们都没有任何的反驳权。
“不希望我公布出去的话,写下立约吧。”冷侥炙冷冷的说,“你只有立下条约,我才能信得过你。”
大长老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他说:“你想要什么?”
“我要那个小鬼的安全,还有不能再干涉我的去留!”
不能面对的不是过去,而是曾经那个懦弱而无力的自己。
在一切都不再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没用。
十长老把皮纸和笔墨放到大长老的面前,大长老看了一眼冷侥炙,提笔下字。
第一条:放弃对冷落君的血脉继承。
第二条:不能对冷落君下手。
第三条:不再干涉冷侥炙的去留。
第四条:血雾只能由冷侥炙来控制。
四条立约,大长老和冷侥炙印上了指印,最后由十长老盖章。
“走吧。”冷侥炙站起身转身就要走。
“侥炙。”大长老看着他说,“也许这只是我的奢望,不管怎样,我请求你不要去恨她。”
“就算她做了太多的错事,她也是,你的母亲。”
冷侥炙僵了僵,好久他才说:“如果你是在三年前这样说,或许就不一样了。”
话落他垂着头快步走出去,大长老闭上眼睛重重的叹了口气。
早就该发现的,那一次在走过雪凝宫时回过头看见了,他眼中的期望与渴望。他总是走过那里,总是不断的绕过那里,他却忽略了还是孩子的他所最需要的。
刺骨的冷风杂夹着飘雪,冷侥炙的脚步有些踉跄,左修门和初起白月安静的走在他的身后。
“哈!”他捂住脸有些怪异的笑了起来,脑海里不断的闪过以前的画面,他感觉脑袋疼得要炸开一样,他有些痛苦的弯下身。
“侥炙。”左修门拉住他的手,担忧的看着他。
“宗主,凉情在死掉的时候她对我说,她说对不起,然后她笑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我没有阻止她!”
冷侥炙捂着脑袋痛苦的叫着,左修门怔怔的看着他。
“哒哒”一个身影从前面走过来,冷侥炙抬起头看向他,笑了一下,“您来了,老师。”
“……”真惘尘点头,“她在前面等你。”
冷侥炙走过去,在他身后顿了顿,他忽然说:“老师,您也要抹杀掉我的过去吗?”
真惘尘僵了一下,他说:“抱歉。”
冷侥炙无力的笑了笑,说:“您并没有错啊,错的只是我而已啊。”
走到前面,卑比君娴抬起眸看向他,她挥手让旁边的砂音先退开。
“让您久等了,卑娴大人。”冷侥炙微笑。
她看了他一眼,转过头说道:“你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他笑问:“卑娴大人是在夸奖我吗?”
“你很快就要走了吧。”她说,“明天是吗?”
“是啊,只是现在反而还有些担心了。”他说,“卑娴大人,您能向我保证,不会对小戮下手吗?”
卑比君娴看向他,她笑了一下:“我现在只有落君。”
冷侥炙看着她说:“那么,你会让落君难过吗?”
“你还真是小看我了。”她笑:“我做出这一步的选择都是为了落君,他是我的全部。”
冷侥炙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为什么你要把我的世#界毁掉?!】
那狰狞的充满了憎恨的脸似乎还在眼前,她的身影被黑色缠绕,站在他的背后。
【你不是要赎罪吗】
她狰狞的脸看着他,她说:“你回头看看我啊!”
冷侥炙浑身一震,她的手抓住他的肩,像要捏碎一样。
“你被噩梦缠住了啊。”
冷侥炙抵着额头,怔松的抬起头。
卑比君娴看着他,她说:“看来,你也是走了一条无头路。”
冷侥炙扬起嘴角笑了一下,他说:“这辈子,我都逃不掉了。”
坤宁宫,此时已是荒凉一片。冷侥炙推开门走进去,这里的东西都没有变动。他没有走进主殿里,而是走向了旁边的偏殿。
打开门就能看到那挂在房梁上的绳索,还有地上被踢倒的椅子。
她就在那里,她还在看着自己,她在对着他笑。
凉情……
“殿下,请给我绳索。”凉情对着他说。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他问。
凉情沉默了一下,她说:“殿下,我的面前,是墙。”
已经没有路了――
我当时没有理解你的话,我亲手把绳索给了你,我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
“殿下,如果哪一天凉情后悔了,凉情会自行了断,如果殿下后悔了,殿下就去做殿下想做的事吧。”
她俯身在他的面前,抵着他的额头说:“到时候,殿下就不会再有枷锁了。”
其实你也知道,那一天,不会有的。
所以,你后悔了。
头痛欲裂,冷侥炙抓着头跌下来,痛苦的闭紧双眼。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没有了。
“咳!咳!咳!”他突然捂住嘴猛地咳,窒息的感觉挤压着胸口,有鲜血从指间滴落。
面前的路越来越模糊了,快要看不清了。
他看着手心里的血,慢慢地握紧手。
“罗拉,我还能找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