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来了挡也挡不住,升职了没半个月,户口的事也尘埃落定了,交了八千块钱和几张照片后,一个邮包从陕西省夕阳县寄到了镇天巷。喵喵问我:“夕阳在陕西的那个地方呀?”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在地图上找了半天,才在陕西与四川交界的地方找到了我们的夕阳。
邮包里有身份证,户口本,护照,还有我跟喵宝宝化名的结婚证。我欣喜若狂地看着自己的新身份证:“终于合法了。”我问喵喵:“你不高兴吗?”喵喵捧着我们的结婚证,淡淡地说:“我当然高兴,来,你看看这个。”
我接过两张结婚证看了看:“嗯,连这个证也是真的。”喵喵说:“你还发现什么没有?”我把结婚证翻来覆去地看:“还有什么?”喵喵说:“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已经结婚了吗?”我懵懂了一下,然后单膝跪地:“老婆大人好,老公这厢有礼了。”喵喵靠在我身上,一脸祥和:“没想到我们竟然就这样结婚了。”
严冬笼罩着这个城市,天空中陆续有雪花飘了下来,喵喵把手伸出窗外接了几片雪花:“时间过得好快呀,一转眼,就从年头到年尾了。”
星期二,我和喵喵照例在家休息。这本该是平静的一天,昨天睡觉前我们还约好了今天要去家具城看家具——防损部有个同事家里是做家具生意的,专门卖仿造的宜家风格家具,他乐意便宜点卖我们一些家具——可是早晨,梦一般的平静就被意外打破了,算起来,这应该就是我和喵喵分道扬镳的起点。
早晨,我去镇天巷巷口买了早饭和一份报纸以及一包额外犒劳自己的许昌烟,然后回到家里和喵喵很悠闲地一边吃早饭一边看报纸。没当上防损主管前,我和喵喵都对社会新闻不加评论,现如今活得稍微有点人样了,于是也喜欢评论新闻了,也许是觉得自己有资格了。
喵喵突然问了我一句:“老公,你杀的那个人是不是叫高胖子?”我脑袋里出现高胖子死前痛苦挣扎的身影,心里跳了几跳,我抬头看了看喵喵,她倒是很平静,仿佛这个人和我没关系似的:“是的。”喵喵又说:“中国叫高胖子的人还真多。”我随口说:“这算什么,叫二孬跟喵喵的更多。”
喵喵说:“长沙越狱案的主角就叫高胖子,武警在追捕过程中把他给毙了。”我说:“长沙什么时候还闹出了一桩越狱案呀?”喵喵把报纸递给我,我一眼就看见高胖子的证件照赫然印在了报纸上。我抬起头,怔怔地告诉喵喵:“这个高胖子好像就是我在原来杀的那个高胖子。”喵喵和我面面相觑了几秒钟,然后她抓住我的手尖叫起来。
根据报纸上介绍的情况,去年4月份,高胖子被长沙警方从外地捉回了本市。中级人民法院根据高胖子做过的一系列坏事,认定高胖子犯故意伤害罪,强奸罪,赌博罪,非法拘禁罪,行贿罪,所以五罪并罚判处高胖子无期徒刑。高胖子在监狱里面朝墙壁寂寞难耐,撒腿逃了出来,被执行追捕任务的武警包围后,高胖子仍然负隅顽抗拒不投降,然后就被击毙了。
一个被我杀死的人时隔将近一年后居然因为越狱被击毙,这特码是怎么一回事。我困惑地对喵喵说:“难道高胖子有两条命?”喵喵按捺住自己的狂喜问我:“你确不确定这个被击毙的高胖子就是你杀的那个高胖子?”我说:“十分确定。”喵喵抱住我一顿猛亲,亲得我满脸口水:“这就说明你在ktv没有杀死高胖子,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被判死刑了。哎呀,我太高兴了,虽然现在外面雪花飘飘,但是我感觉到了灿烂的阳光已经照射到我们身上了。”
我想起了洋洋,忧心忡忡地告诉喵喵:“可是除了杀高胖子,我还拿匕首划开了洋洋的脸呀。”喵喵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原地转着圈快乐得没有时间看着我说话了:“可那也不构成死罪呀。”
说这话时,喵喵有了一种和我独立开来的解脱感,她自顾自地狂欢着,而我则像旁观者一样欣赏着她美丽的身影。
转圈转够了之后,喵喵想搞清楚我犯的罪到底有多重——我对此完全不感兴趣,因为我早就没想过要自首了。喵喵并没有打算要顺着我的意思,她强烈主张去搞清楚这件事,所以我陪着喵喵踏雪出门,跑到新华书店里买了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回到家里以后,我深呼吸一口气,做好了对号入座的准备。没有犯罪的人看着这本薄薄的小册子不会有任何感觉,可对我这种犯了罪的人来说,这本小册子简直是一本魔法书,我这条命就在它手里攥着。
我杀高胖子属于故意杀人罪,关于故意杀人,刑法是这么说的:“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因为我没有杀死高胖子,所以我属于杀人未遂,刑法上是这么说的:“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我告诉喵喵:“我估计自己属于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那种人。”
我划伤洋洋的脸属于故意伤害罪,关于故意伤害,刑法是这么说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我对喵喵说:“把洋洋的脸伤了要算重伤,所以我估计自己还是属于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