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无声地滑过桦离萧的脸颊。
“我的眼泪,为什么?”桦离萧一手捂着自己的面庞,手指触碰到了滑落的眼泪,冰凉的触感。
“桦离萧。”
!!!
桦离萧的身形,直接怔住,因为那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即便再有千山万水的阻隔,千秋万世的消磨,他也绝不会将这声音遗忘。
就像在耳边呢喃的琴音般,动听,宛若天籁的回响。
他不顾一切地回头去看,身后仿佛有白色的时空碎片在飞舞,一片又一片的记忆将他带回了那个女子的身旁。
“你不会走了,对不对?”桦离萧的眼眶又红了,或许只有他知道在他说“无憾”的时候其实他自己是有多么的不舍。
他缓步上前,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后猛然一扑,将那道倩影拢入了自己的怀里。
“离萧····”女子的眉目中也尽是眷恋,无奈桦离萧拢得太紧,她只能轻抚着桦离萧的背安慰。
“告诉我你不会再离开了,告诉我!”桦离萧几乎是在吼了。
“离萧,你还记得,被你斩断的那些狐尾百合吗?”女子一边抚着桦离萧的背,一边在他的耳畔轻轻说。
桦离萧一愣。
“你告诉我,在你离开的时候,你将它们尽数的斩断,奋不顾身,就像斩断了自己的前尘;”女子的声音空灵,不像是在说话,更像是在吟唱一首曲子,“可是,它们最后还是在断了的地方落地生根,几十年过去,它们再度是一片繁花,你也是这样。”
桦离萧只是咬着牙,怀里的温度是那么的清晰,但只要他一松手,可能就会转瞬成空。
“它们看似脆弱,实则不甘与在土壤的覆盖下卑微地度过余生,它们啊,是那么的不屈与倔强,就像你一样;”
“那天,你的沉默让我失落了好久好久,但是,总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就像是那一点点星火,它让我抬起头,勇敢地去凝视你所在的那个方向,因为我相信,当年救我,陪伴我的那个男孩,从来没有改变过。”
“现在,让我把那丝希望留给你吧,离萧···”女子闭上了她的眼睛,在桦离萧的拢抱中笑得很甜,“你知道,我是多么不愿放开你的手····”
“不,不···”听到这句话的桦离萧变得不安,他仿佛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股无形的力突兀地出现在两人的中间,在将他们无情地分开。
“不要,不要!”纵然桦离萧抱得有多紧,多用力,但还是无法阻止那个温柔的身影在离自己越来越远,从自己的怀抱,渐渐的只能手牵着手,再到只能拉住她的手指,无助地摇头。
女子琉璃般的眼眸中同样闪烁着泪光,她凝视着桦离萧的眼睛,无比的留恋。
“呐,离萧,带着我的一丝希望,宛如坚强的狐尾百合般,勇敢的活下去吧。”
········
“成,成功,了?!”现世之中,即便白老与冰弦如何努力,即便三世之轮下降的速度被一次又一次地减缓,但还是没能阻止三世之轮落下的结局,但就在轮盘即将贴近桦离萧身体的一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波动,却是在三世之轮的上面一掠而过,快的仿佛什么都没有过。
但恰恰就是那一刻,三世之轮上,一道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缝在悄然张裂,并逐渐蔓延了整块轮盘,最后,那象征梵界意志的三世之轮,竟是以一种让白老和冰弦目瞪口呆的方式,直接在桦离萧的头顶炸裂!
碎片在整个洞天飞舞,如同万千的狂蝶聚散,仔细去看,那一片片的碎片之中有着一段段的影像,尽是三世之中桦离萧度过的一幕幕。
碎片呈现金黄的色彩,原本的黝黑在此刻完全脱离,变成了黑雾融入了洞天之中,只剩下金光熠熠的碎片在越来越快的盘旋。
突然,所有的碎片都被桦离萧头顶的一点金光所吸引,疯狂地向光点涌去,在短短的数息后,光点的周围,一个由全部碎片组成拳头大小的金色球体已是成型。
球体在自转,并且越转越快,达到了一种近乎无法看清轮廓的地步,与此同时,球体的体积也是在不断变小,金色的碎片在不断地朝着中心凝聚,压缩,到最后,一颗金丹就此成型。
一道细微的金色光环,以金丹为中心,在平面上扩散,所过之处,洞天上的冰蔷薇竟是在迅速衰变,青苔蔓延,仿佛在瞬间衰老,一晃晃过了几十年。
“这是,极致的时间之力?!”冰弦眉角一颤,迅速地避开了光环扫过的范围。
一道奇异的光环之后,金丹再没反应,只是轻轻一颤,便缓缓地下沉,逐渐没入了桦离萧的眉心,片刻后,所有的波动都就此隐逸。
白老双手一招,问道剑与御魂令也是回到了它的手上,见到桦离萧再度暴露在洞天之中,他也是迅速收起了两件宝物,然后快速走到桦离萧的身边,蹲下检查了他的气机。
片刻之后,白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随即他又是再度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终究是确认了。
“桦离萧身上的一切机能都恢复正常了,而且,断裂的奇经八脉也是完好如初!”白老惊奇地说。
冰弦也是走进,简单的观察之后,点了点头,一抹微笑转瞬即逝。
“也就是说,他成功了?”白老问。
冰弦沉吟片刻,方才说到:“说是成功,也不全是,最后三世之轮的异变我们有目共睹,在最后的一世红尘劫中,他明明已经失败,三世之花凋零,三世之轮压落,一切看似都无法挽回;但就是在最后的一瞬间,三世之轮崩碎,他才大难不死;而且,据我所知,度过三世劫的人虽然极为稀少,但只要是在三世劫难后逆活的,最后苏醒,境界会有极大的飞升,但在他的身上,我只看到了他周身经络被修复,而境界却是直接掉出了悟之境,回到了零梵魄。”
“所以,”冰弦最后总结,“这所谓的三世劫,他是失败的,也是成功的,至少他活了下来······但,此子的命数,到底是什么?”
·······
金丹没入桦离萧的眉心,一切恢复正常之后,桦离萧并没有昏迷太久,事实上,只是短短几个时辰,他便已经苏醒。
“啧,好痛啊···”桦离萧眼前漆黑的世界逐渐恢复了一丝丝的光亮,他终是在近两个月的昏睡后,再度睁开了双眼。
久久,他才回复过来,并且,感觉到了自己身下的一股冰凉,有点熟悉。
一丝丝带着凉意的梵气透过皮肤涌入了他的体内,让人觉得无比的舒服。
“醒了?”一道冷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让桦离萧一怔,这声音······
冰弦!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上面下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冰晶之上,正是寒玉床。
不远处,冰蔷薇花丛中,一席白裙的冰弦背对着他,手中一缕缕冰蓝的梵气流转,一朵生长在洞天之中的蓝色妖姬在梵气的催化下悄然绽放。
“臭小子,你还是除了吾之外第一个在吾之寒玉床上躺过两次的人。”冰弦的语气不温不怒。
“弟,弟子惭愧。”
许久,冰弦才停止了手中的摆弄,“能记起曾经发生的事吗?”
片刻后,桦离萧回答:“能,可是,我,不是应该····”
“你现在是活着的。”冰弦说。
“弟子多谢师父相救,感激不尽。”桦离萧逐步记起了发生过的事情。
他因为碰到了宫门家的人,因为他们对自己与母亲的羞辱而大动怒火,不惜拼尽一切与之争斗,最后却因为催动的力量太过庞大,导致经脉尽断,七宿离体,性命垂危。
虽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既然还是活着的,就说明一定是有人救了他。
“救你的人不是吾。”冰弦淡淡说。
桦离萧想问是谁,但终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师父不太喜欢他太多的言辞。
不过这次真的是大难不死,劫后余生啊,桦离萧暗自感叹捡回了一条小命,也暗自叮嘱自己千万不能再这样冒失,毕竟自己真正的对手可不是一群和自己实力相仿的悟之境小卒,而是很可能已经突破了虚之境的屏障,达到抉择之境的宫门谚啊,如果不赶快提升自己的实力,仅凭现在的悟之境初······
嗯?!
桦离萧突然一愣,身体之中的异常让他一惊,随即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掌——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怎么可能?
他的右掌上,空空如也!
“觉察到了么?”冰弦终是放弃了手中的摆弄,转过身来,“你在经脉尽断的一瞬间,便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梵气。”
怎么会?
这让桦离萧难以接受,梵魄尽失?!那自己凭借什么去打败那个将自己的家族毁于一旦的仇人?
桦离萧感觉眼前一花,跪在了地上。
“废物!”冰弦毫不留情的一挥袖,一段匹练扫在了桦离萧身上,将他扫飞了几丈远,撞在了洞天的冰壁上。
“你的经络依旧完好,你的天赋还在,不过是之前的修炼付诸东流,不过是从头再来,你便怯懦了?!如果是这样,吾请你离开!”
“不!”桦离萧回过神来,“我想变强!”
“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
“没有七宿?”
“没有····没有七宿。”
“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留下吧。”这是冰弦的最后一句话。
无尽的雪花在桦离萧的眼前飞舞,遮掩了桦离萧的视线,待他的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珠帘洞天中,那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自己犯下的错,就由自己去弥补吧。”桦离萧对自己说,“没有七宿,绝不后悔·····不过是从头再来。”
是夜,桦离萧盘坐在自己的石床上,一缕缕精纯的梵气在他的周身游走,第一颗梵魄的雏形正在凝聚。
他进入了一种较深的修炼状态,闭绝了自己的七窍,仅凭心去感悟。
渐渐,一缕缕的梵气如同细丝在汇聚,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斑。
就要成型了,桦离萧告诉自己。
……
“带着我的一丝希望,宛如坚强的狐尾百合般,勇敢的活下去吧。”
桦离萧的眼,陡然睁开!
刚刚汇聚的梵气再度消散,化作虚无,桦离萧也是胸口一闷,险些溢血。
“为什么?”桦离萧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心,怎么会这么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