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秀说:“你一个人在外面,又是个女人,我们一直放心不下,无奈上班忙,管理严,不方便常出来看你,请你谅解。”
王慧珍感激道:“我知道你们忙,但是,你们在忙里偷闲抽时间也分别出来看过我了,今晚又一起来,太感谢了!”
王兴秀却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慧珍姐,这几天让你一个人在外受苦了。”
“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也没住过旅馆,没想到这次到这么远来享受到了这种待遇。这几天真是难熬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吃不好,睡不好,坐立不安,心神不定,忧心忡忡,焦眉愁眼,度日如年。一个人整天闷闷不乐,好想有个人说说话。倒是蚊子喜欢我,每天晚上围着我盯着我嗡嗡闹个不停,与我玩游戏。”王慧珍说着指了指脸上被蚊子咬的。
“这个地方气候好,但也不好,就是一年四季几乎都有蚊子,讨厌得很。自我来到深圳,不知道被多少蚊子盯咬过伤害过,你们可得多加小心注意。”王兴秀还没说完,一只蚊子就飞了过来,她赶忙伸手去打,并边打边说,“蚊子对我不满不高兴了,向我示威发出攻击。”
“晚上有时朦胧中听见嘈杂的吵闹声、脚步声、敲门声,感到很恐怖,害怕有什么坏人突然闯进来了。有时会来一两个住宿的,都是外地来深圳打工的。她们说不容易找到工作,却容易上当受骗。”王慧珍说着欠了欠身。
“就是,你——你们都要小心些。”王兴秀看了看三位小妹。
王慧珍又继续讲道:“一天,我觉得实在闷得慌,很无聊,便到外面走一走,不知不觉走了很远。其实我也想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个其它什么活干,有的不要身份证,不一定非要进厂。我看到了一些匆匆忙忙、四处奔波求职找活干找厂进的人,以及流浪者,感到飘泊流落他乡的艰难不易……我迷路了,在询问打探时,遇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叫我跟他去,他能够帮我进到厂。但是,通过他的言谈举止,我看出了他有不怀好意的企图,赶紧逃离。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万一听了他天花乱坠般的花言巧语,跟着去了,那将是真正的‘迷路’了,没什么好结果。”
王慧珍站起来喝了口水后又说:“人运气不好时,屋漏偏遇连夜雨,往往会碰到这样那样的怪人怪事。有时,一想到自己的不幸遭遇,就忍不住流眼泪。命运为什么对自己这样不公平?自己的命真的就这么苦?在家时,自己的男人不争气,好吃懒做,抽烟、喝酒、赌博,要是有钱还可能会去嫖,动不动就打骂我。我辛辛苦苦打缝纫机挣的一点钱,也被他强行搜得一干二净,他还骂我钱挣少了。我忍无可忍,一气之下跑出来,谁知到了外面又是这样的不顺利,成了‘三无’人员。”
王慧珍停了停,擦了擦眼睛,叹了叹气:“想来想去还是离开这里算了,反正这里又不要我,回去至少还有个家,有亲人,特别是我那可爱的小女儿,我实在不忍心离开她,她爸爸又不怎么管她,不知道她现在咋样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说到自己的女儿,王慧珍的眼泪禁不住啪嗒啪嗒掉落下来。
“那好吧——我也非常理解你,我已为你准备好了,明天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今晚把行李收拾好。”王兴秀一本正经说道。
“秀姐秀姐,你真的要让我们走?我们不干我们不干,我们不想回去,我们要打工。好秀姐,求求你,别赶我们走。”舒情和李秋月一再央求着,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罗英在一旁不禁暗自落泪。
“兴秀,你真的要让我们都回去?为了能跟着你出来,我们……”王慧珍擦着眼泪,一脸惊讶。
王兴秀亲热地握着王慧珍的手,对大家动情地讲述起来。
“姐妹们,既然我把你们带出来,肯定要对你们负责,要把你们安顿好,让你们过得好。出来就是为了好,不然出来干什么,我绝不想绝不希望你们出来不好或遇到、发生什么不好的。如果是那样,我会感到很内疚很难受,因为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的家人。好事变成了坏事,谁愿意谁希望那样呢?慧珍姐一天没进厂,我是时时牵挂,放在心上。”
“慧珍姐,你不用愁眉苦脸了,应该笑容满面了。现在我高兴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你就可以进厂了,我已经把你进厂的事说好了。我找到样衣车间主任,向她求情,说你是一个肯吃苦很能干很会打衣服的人,并向她保证,会在一个月之内把户口证明办过来。我先后找过她三次最终才答应。她也是老板从香港请过来的样衣师傅,深得老板信任。她找到经理,经理马上就答应了。”
王慧珍心里一下热乎乎起来。
“说真的,我哪里会让你们走,就是你们自己想走,我也不愿意不答应。在家时一心想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了,并磕磕碰碰一波几折才进了厂,刚刚进厂没几天,稍微碰到一些什么困难、不如意不顺心的事,或感到这样那样的不习惯,就闹情绪、耍脾气,怨天尤人,不想做不想干,想回家……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我曾耳闻目睹不少。”
舒情打了杯水给秀姐喝。
“我们四川有句俗话‘条条蛇都咬人’,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万事如意,事事顺心,心想事成,美梦成真,那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想想我们出来打工,一路坎坷,一路艰辛,来之不易。其实,与有些人比,你们又算幸运和不错的了。你们去问问去看看那些背井离乡、飘泊流离、四处奔波找厂找工作找活干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如果哪一天能切身体会亲身经历一下,你们就再清楚不过个中滋味了。”
“想当初我到深圳时的情况,真是一言难尽,不堪回首。当年我十六岁只身一人离家出走,南下深圳。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在深圳打工,我按照她的地址好不容易找到她的工厂时,经过反复打听,才得知她不久前已出厂了,至于去了哪里,不得而知。我一下子感到了莫大的失望。进不了厂,人地生疏、举目无亲、衣衫单薄的我,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飘荡流浪在遥远的南方土地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夏天火辣辣的炎炎烈日下,口干舌燥,汗水止不住下流……是在异地他乡继续闯荡,还是打道回府呢?我一度矛盾、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