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的眼睛酸胀,她不知道是在为这个孩子哭泣,还是为夫君,还是为自己。一旁的丫头见劝得无用,急急忙忙去请老爷过来。
游君心底也五味陈杂,他坐在床边,问道:“怎么了?”
“我想要这个孩子,”她倚在夫君的怀中说道。
他的心跳顿时落空了好几下,“听见啦?”
方氏点点头,“我们赌一把吧?游家现在的家境,不就是当年我们兵行险招赌回来的么?这次的机会,稍纵即逝,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游君没有作答,门外丫头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夫人,摆晚膳吗?”
“我不能让游家着这么断送,十个月后,要是我······老爷就续弦吧。”
“我,我要想想。”
窗外,夜色正浓。一女子一步一步的从远处虚空走来,最后停坐在树杆上。
她晃荡着****的双足,松松系着的红绳仿佛就要从足间掉下来一般。她的声音像是快要哭了一样,道:“为什么要这个孩子呢?”
“那是命定的。”他身着青布袍,一身书生模样。道:“西凤,那孩子,你不能插手。”
“这是我和命运的赌局,我知道。游家气运在减少,那孩子是祸乱的根源,那只是个孩子啊,为何要给他背上如此大的命运。”西凤抬头望天,穹苍之上,是漫天星云,预示着这片大陆所有人的生生死死。
男子道:“游家此世,本该无子,但家业会越来越大。天伦之乐是会在他们下一世所拥有,此生行善积德,会让后世儿孙满堂。可是此刻求来一子,就是将先前积攒的气运全部用完,游家无救了。”
顿了顿,他提醒到:“这只是你三个赌局中第一局,你万不可插手其中,不然别说见到西梧,你永生永世就会如同我一般。”
西凤嗤笑,“提醒我有什么好处?我若输了,你岂不是能得到好处?”
“你若输了,就会如同我一般,没有转世,永远飘荡在这片大陆中。寻找着能胜任下一任赌局的人,才能解脱。”
西凤看向他,道:“那可真有缘,你找我多久啦?青衣?啊不,这个名字,怕也是假的吧?”
青衣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的脸,喃喃道:“几百年,几千年了吧?我忘了自己得模样,忘了自己的名字,为了不引人怀疑,每隔很久,我的样子便会变幻一次,到如今不知是第多少次了。”
他们坐在树间很是显眼,但地下来来往往的小厮婢女,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们。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纵使游家将有名的大夫、稳婆源源不断的请到家中,方氏那晚还是吃尽了苦头。
那是个男孩,白胖白胖的,足足闹了方氏一晚上才来到人世间。天蒙蒙亮,孩子嘹亮的哭声让游君打了个激灵。
“夫人呢!”游君甩手就往里冲,差点撞着出门的稳婆。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母子平安!”道贺的声音不绝于耳。可方氏却不怎么好了,她是靠着参汤才将命吊着,一直卧床,直到满月的前一天,才勉强能起身。
“老爷,名字取了吗?”方氏逗弄着怀中的婴儿,笑意满满。
这可把游君难倒了,快一个月了,都不知道想个什么名字好,他在房间里打了好几个转,说:“明儿个就是立冬,也是我们孩子的满月,乳名就叫冬儿,可好?”
方氏沉吟片刻,道:“那学名呢”
“为夫再去翻翻书房。”
立冬那天,游家在城中摆上流水席,那日天气正好,游君在府外举杯共饮。而方氏则与女眷呆在暖阁之中,逗弄着冬儿。
那半山腰上的村落,猎户人家早早就去城中吃喝,唯留下少数的人看守。
游君在外耽搁了老半天,被灌了一堆酒水,才被小厮扶回府中。
“游老爷!不好啦!狼,它们来了!”,从外冲进来一个妇人,狼狈不堪,发出尖锐惊恐的声音,划破众人喜庆的道贺。
游君当仁不让,换下便服,正在绑腿的时候方氏来了。她披着厚厚的披风,外面天已大晴却还抱着一个小炉子。
“老爷,”方氏心中不舒坦,不知道是身体缘故还是预感不好,她想要劝阻游君的出行,可是没有任何理由。
“老爷,狼记仇,万望小心。”
“夫人放心,这酒为夫还未喝完呢,会尽快回来的。”说完,便带着一干众人走了。
外面很是热闹,方氏心中惴惴不安。她总是觉得获救那晚,有个人出现过,问了她一句话,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天,真冷啊。
整整一晚外出的人都没有回来,孩子啼哭不止,方氏抱不到冬儿,只得不停的轻哄。
翌日,下着小雨,游君带着头狼的幼崽回来了。一路上有人欢呼雀跃,方氏看着那滴血的小狼,再看看自己的孩子,心顿时一凉。
狼皮找最好的裁缝做了一顶帽子,戴在冬儿的头上。大厅满放着一些山货,是山腰上的猎户送来的。游君些微受了些伤,倒也无大碍,而方氏越发不好了,才过几日,便决定去庙中上香。
因不是初一十五还愿的日子,庙中香火暗淡,乳母抱着孩子在耳房休息。方氏跪在诸天神佛面前,心乱如麻。
“咚······”
寺庙撞钟的声音,伴随着嘈杂的叫喊。方氏起身,正想去看看,乳母一身鲜血的被人抬进来。
“狼、孩子······”
不用问了,都不用问了!方氏冲出去,耳房被撞得一片狼藉,有一件撕碎的小衣服混在血水里,她摆脱许多想要抓住她的手,远远的看见一只耳朵被削走半边的狼,叼着包裹,瘸着腿,几个纵身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