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醒啦。”古洛叫道。
雷诺睁开眼睛，突然来临的强光让他有点睁不开眼。他用力想要爬起来，胸口处却传来一阵刺痛。他轻轻哼了一声。
“大人，小心点。你受了重伤，还是别乱动的好。你这样珍稀的材料可不能坏掉啊。”古洛笑着说。
雷诺扭头看着古洛，古洛的笑意还是和平常一样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古洛算是他们整个队伍里唯一一个不会被称作为怪物的人，没有经历那场洗礼。雷诺根本就不知道古洛是谁，从何而来，目的何在。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这次行动最大的功臣，是他怂恿雷诺组织这次进攻的，也是他告知雷诺守卫军大部分已撤离的情报。
“结果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赢了呗，不然大人还能活到现在？”古洛耸耸肩，“巫师死了，守卫军死的死伤的伤，大部分军队都跑掉了。圣盾武士扛了一会儿，死了十几个，也走光了。我们大获全胜，你拿到了我许诺给你的东西。”
“我们损失了什么？”雷诺问。
“我们？”古洛想了想，“死了一个，轻伤的有八九个吧，伤的最重的是你。那杆枪要是再偏一点点神也救不了你。但你就是这么好运，谁叫你是我看中的人。”
雷诺突然想起了雪佟，他清楚地记得在他昏迷之前雪佟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而她面前有几十名全身披挂的圣盾武士。“雪佟呢？她怎么样？”
“她伤的也不轻，不过都是皮外伤。有几处伤的特别深，都能看见骨头了。不过也没多大事，你们这些人又不用担心伤口发炎。真是羡慕你们的体质，要是我有这样的身体就好了。”
“要是真有了你一定会后悔。”雷诺轻轻说。
“后悔？为什么会后悔？”古洛笑笑，“就因为自己和凡人区别开来了？”
“不，你不会懂的，你不可能懂。”雷诺看着铁皮帐篷的顶端。他想起了自从他变成这幅模样后所承受的目光，那些平常的百姓看到他都要往后退两步。
“我当然懂，不然我怎么会找到你？”古洛笑了笑，“说实话我觉得没什么不好，这副模样虽然丑了点，不过离神倒是近了一步。”
“真是弄不懂神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雷诺撇了撇嘴。
“至真至假，至正至邪，魔鬼与天使的合体。”古洛笑道。
“怪不得那些人要把你赶出去，你这样也敢自称神的侍奉者？”
“我侍奉神，但我不奉承神，我可不像那些该死的修士，整天故作清高，动不动就说是神的裁决神的旨意，神就是神，你要是够聪明它也能给你掌控。”
“要是真有神，我想他是不会喜欢你的。”
“神有时也需要一些人说点实话嘛，整天被一群马屁精绕来绕去也会觉得烦。”
雷诺摇摇头：“我不想和你谈这些。我的人现在在干什么？”
“现在雪佟和阿萨两个人在负责指挥。那些守卫军一时半会来不了，吉卡斯帝国这次算是惹上了一个大麻烦，一时半会应该脱不了身。”
“让我出去。”雷诺简短的说。
“不行，你现在身体状况太差，过两天再安排你下床。放心，雪佟会替你处理好那些破事的，你这两天安心养伤，别想着军队的事了。”
“让开。”雷诺挣扎着要起身，胸膛里的刺痛让他龇了龇牙。古洛连忙挡住他，却被他一巴掌挥开了。
“你这样伤口会愈合的更慢的，劝你还是别动了，不然你想要接管军队得等更久。”古洛劝道。
“我不是想接管军队什么的。”雷诺终于坐了起来，“我是想看看外面，我想看看大家到底怎么样了，我们不惜付出和吉卡斯帝国作对的风险打了这样一场仗，我得知道我们所付出的是否值这么多。”
“哎，真是拿你没办法。这样，我叫雪佟进来看看你，你在这睡着，别动啊。你这样可真叫我难办，要是伤口开裂雪佟估计又要怪在我头上。”古诺耸耸肩，拉开帐篷的帷幕，“嗨，问一下，雪佟大人在哪里……”
雷诺叹了口气，慢慢躺了下来。他轻轻抬起左手，那只手的背部覆满了鳞片，长而灵活的手指端部锋利如刀刃。难以想象这样一只手慢慢滑过一个正常人的肌肤时会是什么感觉，或许仅仅是一个不小心就把对方的身体拉出一个口子。雷诺扬起一只嘴角，这样的事情他早就应该习惯了。
“此生为鲜血而存，身似精钢，心似琉璃。”
真烦人啊，这句话。
古洛向他许诺他有办法将他们全部恢复成原样，让他们做回正常人活着。可是他并不信任古洛，那个男人心里藏着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不愿意放弃，哪怕仅存一丝希望也要牢牢抓紧。
雪佟掀开帷幕，古洛跟在他后面，这样看过去古洛要比雪佟矮上两三个头。雪佟的身上缠满了绷带和纱布，铁青色佩剑悬在腰边。她径直走到雷诺的床边坐下，古洛则在角落找了把椅子坐下。“伤势怎么样？还好吗？”雪佟问。
“还行，暂时死不了。你的伤……”
“只是皮外伤，没多大事。你想知道什么？”
“大家现在怎么样？”
“现在嘛。”雪佟摇着手腕，“军心很散，大家背叛了吉卡斯，按照你之前的安排来到这条山谷，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现在粮食快吃完了，很多士兵都出去打猎了，前两天有三个人莫名其妙失踪了，估计是觉得继续跟着大部队走没什么前途，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意外。还有几个人洗劫了一个村子，把能抢的都抢光了，能杀的都杀光了，临走前还一把火把村子烧了。我和阿萨还在讨论怎么处置这件事。”
“该死。”
“的确该死，这种事情很麻烦。我们没有有效的手段把所有人凝聚起来，仅仅靠着把我们变回正常人这种虚无缥缈的话根本就做不到。如果我们对这几个人处罚力度过大可能会让更多的人离开我们，但如果我们默许这种行为，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一群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阿萨怎么看的？”
“他把那些人关了起来，没有采取其他的措施。他觉得我们这些人要名声或许没什么用，毕竟我们本来就是恶鬼，恶鬼摆出一个替天行道的名号未免有点滑稽。”
“不，不是。”雷诺轻声说。
“随你怎么说喽。”雪佟耸耸肩，“不过不管任何人，只要看我们一眼，就会把我们当做怪物。”
“但我们不是。”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是那么固执。”雪佟扭头看向古洛，“男巫，你说你会让我们复原，我们按照你说的做了，可是你却告诉我们现在还早。那么接下来呢？我们该怎么做？”
古洛嘿嘿一笑，双手抱胸，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不是男巫，当然也不是修士，我是神学家和科学家；第二，想要变回正常人，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们将前往最北方的神秘之地，一路上没有任何人会为你们开门。想要到达那里，你们必须要征服沿途的所有部落和国家。”
“然后我们就要杀人。”雷诺说。
“当然，为了把你们变成最勇猛的战士，那些巫师需要用鲜血灌满整个池子；因此，为了将你们变回来，同样也要以鲜血为祭。”
“那我们估计真的要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了。”雪佟扭过头，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看着雷诺。
雷诺沉默了。
古洛打了个呵欠：“是不是恶鬼不是你们说了算，也不是那些凡人说了算，反正在我看来你们是神的杰作。不过很多事情你踏出第一步就没办法回头了，神告诉我们：‘进路为光芒所罩，后路坠入黑暗之狱’。你们当个守卫军也避免不了要杀人，现在你们是为自己而战，杀点人又有什么要紧呢？”
雪佟翘起一条腿，满脸兴致的看着雷诺。雷诺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你们回去吧，等我伤好了再讨论这些事。不过古洛说的对，我们确实没有办法回头了，为了能够不染上鲜血，我们必须先染够鲜血。”
“这就是你的答案？”雪佟扬起一只嘴角。
沉默了一会儿，雷诺轻轻点了点头。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雪佟站起来，“我先去外面看一下，你在这好好养伤，顺便想一下我们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大家都是跟随你才走出这一步，现在你可要负担起你的责任。”雪佟耸耸肩，“虽然说这样的担子压在你肩上确实有点重，不过不会有人为这个心疼你，包括你自己。”
“我明白，我会把我许诺的东西带给他们，自由，和平，正常的生活……”雷诺喃喃道。
“还有血与火。”古洛舔了舔嘴唇，打断了雷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