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刚下了一场暴雨的姑儿山空气清新,天色一碧如洗,在这炎炎夏日中,可算得上是为数不多,利于远行的好日子。
合虚城押运队,便在四处几十双暗藏机心,胸怀叵测的目光之下开动了。
这其实是一个明局,合虚城必须押运鲲鹏和混沌钟去章尾城,扶桑岛叛军必救鲲鹏,大战必在姑儿山,无论是祖巫句芒还是金乌妖王都对此事了然于胸。唯一的变数也就是横生出囚牛四兄弟初生之龙不怕祖巫,要在木之祖巫的地盘上夺了他的混沌钟,但这也无关大局。在云居客栈,乌昊囚牛他们不出手的原因是不占地利,要等人到了姑儿山山谷才方便行事,而熊五以及暗处的奢比不出手的缘故则是要竟全功,想把扶桑岛精锐全部引出之后尽数诛杀。大战前的寂静是最折磨人心的,也可以说是于云居客栈无声处,扶桑岛与合虚城其实早已交上了手。
龙驹卫最后一次确认好行装,向熊五禀报过后,当康冷眼看了看树后墙边那些窥探过来的目光,不屑的跨上了蜚熊,一摇一摆离开了云居客栈。
巫罗家中,奢比也正准备动身。
“我这老胳膊老腿,不想掺和这些事,就不与你一道去了,凡事小心为上。”巫罗叮嘱道。其实从本心来说,他还是倾向于扶桑岛的,但奢比虽说性格怪异,毕竟是自己多年的朋友,还是要担心他的安危。
奢比笑道:“什么老胳膊老腿,说得好像你比我年长似的。今天的事你且放心,我昨天跟你说过,哪怕他扶桑岛派来几百艘神霄舰也一样有来无回。”
巫罗道:“你可别大意,据我看云居客栈里商队和百戏班可不是一伙人。”
奢比摇了摇头,浑不在意的离去了。
云居客栈再往北十里,就到了姑儿山脚下,山道弯弯,绕姑儿山三十里,再往北去,便是番条山的三百里地界了。绕山而过的三十里山路中,却有一段是个狭长的山谷,虽然山并不高,但两边山势极陡,站在山谷中间抬头看去,天空也只是狭长的一抹蓝而已。
合虚城押送队行到了山谷之前,看了看山势路况,熊五与当康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明白,正是此处了。但明白归明白,该演的戏还是要演下去,熊五带队,当康殿后,一行人缓缓进入山谷,山谷这一段道路特别窄,堪堪能两骑并行而已,逶迤前行的队伍,稀稀拉拉的拖了好长的距离。
一侧的山上,嘲风见车队已经进入山谷,便跃跃欲试的起身,想要带龙仆冲下去,囚牛忙将他按下去道:“时机未到不要急,扶桑岛的人还没动手呢。”
嘲风便道:“这山谷就这么长,现下他们全数进入,我们兄弟正好前后夹击,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再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囚牛微笑不言,蒲牢却也急了,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觉得脚下山体震了一下,然后便是连着有好几声隆隆的闷响,声音不大却都能震人心魄,声音却像是从山体内部发出的,然后就见山谷两端的山头丛林中密密麻麻飞出好多飞禽,山头便在这隆隆的闷响中缓缓坍塌,死死堵住了山谷的两端。
蒲牢是真的震惊了,嘴张的老大,说道:“难怪说扶桑岛能跟合虚城的正规军抗衡十多年,你看人家的大手笔,为了堵人竟直接将两座山头推平了。你再看看咱们原来的计划,如果说人家是正规军,咱们就真是剪径的小贼了。”四兄弟之前的计划仅仅是山谷两端各安排十八名龙仆,到时候点燃真龙精血催生实力,然后强行坡敌夺宝,这跟合虚城的手段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别。
囚牛却也是一万个没想到,此次行动全由他来拿主意,此时听到蒲牢直接承认技不如人,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不过此刻山谷里局势已经紧张了起来,倒也没空理会这些细节。
骤逢巨变,山谷里的龙驹卫并没有太过慌乱,一方面是平素里熊五治军严明,另一方面却是,这场战斗早在龙驹卫意料之中,见得山道被两侧滑落下来的山石堵死,心中反而还有几分快意:等了一路,终于是来了!
龙驹卫在熊五和当康的指挥下迅速收拢,各个下马,收缩在队伍中部两辆马车旁边呈环抱之势,既借龙驹的身体作为防护缩小了受打击的面积,也能起到严密看守鲲鹏和混沌钟的目的。
当康不善言辞,目视熊五,示意他要有所行动。熊五轻拍胯下青骢龙驹,越众而出,朗声道:“不知是扶桑岛哪位将军前来想打我合虚城的主意,可否出来一见?”
旋即山谷里便响起了一道爽朗浑厚的声音:“合虚城龙驹卫一等校尉熊五,你家世代为句芒掌控龙驹卫,说起来,当年本尊也曾与你家祖先熊一并肩携手,颇有同袍之义,今日本尊行事,你若不出手阻拦,看在你先祖的份上,本尊倒是能饶你一命。”乌昊带着英招,并二十八贴身护卫,随着话声,自山谷一旁缓缓现出身来。
熊五遥遥对乌昊施了一礼,道:“原来今次竟是金乌妖王到此,熊五幼时也听得家中长辈说过先祖当年与扶桑岛主一起披荆斩棘,共抗大荒妖兽凶禽,心中对扶桑岛群雄多有敬佩。只是我熊家世代受句芒大人深恩不可不报,说不得,今日还要与金乌妖王大人争一争高下了。”
熊五这番话说得有礼有节不卑不亢,面对年长他数万年年纪的乌昊仍能显出如此风骨,可见他合虚城智将的名头着实不虚。
乌昊闻言大笑道:“好好好!当年我与熊一君一道共抗外敌之时却是没有想到,数万年之后却与他的子孙成了战阵之上的对手!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熊五黯然道:“只怕那时。妖王大人也不会想到终有一天您会和句芒大人反目吧!”
乌昊肃然道:“我乌昊认的是数万年前与我同袍,一起浴血奋战共抗外敌的大将句芒,可不认这个嗜血好杀,屠戮无数东荒妖民的祖巫句芒!多说无益,今日鲲鹏大师我必须带走!”
一语说罢,双方再不多言,乌昊的二十八护卫结为四个战阵,同五队龙驹卫拼杀到了一起,护卫们随乌昊久经沙场,每每处于生死之间,战阵之技配合纯熟,龙驹卫们虽少经生死搏杀,但平日里训练严格,自有一套合击之术,双方各自结阵,打得不可开交。
一时间杀声震天,却也没人听得到战场中央马车上鲲鹏重重的一声叹息。
这边当康最是个残暴好杀的,大战一起,他就如同激情被点燃了也似狂吼一声,驱动胯下蜚熊,向乌昊冲来,半道上却被英招出言拦下:“猪兄,你的对手是我才对。”
当康是合虚城第一猛将,英招却是扶桑岛第一谋士,往日里东荒战场之上双方没少对上,当康虽然勇猛无双,奈何智计不如英招,每每交手都是被英招如同蜘蛛缠丝,在明面上的一步步退让之中暗地里集聚胜势,最终翻盘。此刻当康听到英招一声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便舍了乌昊,直奔英招而去。当康招数势大力沉,往往一锤使出就横扫一大片,但英招的真身乃是插翅马妖,自有飞行神通,身法灵动,虽然是不能力敌当康,但身形急转间,当康往往就沾不到英招的身子,两个人你来我往间,也是远离了战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