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功夫,尤三郎绝对算得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不过高手也有好人坏人之分,尤三郎就是太湖边上的一大恶人。他修得一身好剑法,却出卖朋友***女,江湖人恨不得人人诛之。萧承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尤三郎并不像陈百刀那样魁梧,一副落第秀才的样子,在本就不甚俊俏的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刀疤,横跨在整个左脸上。萧承当然不知道,这道疤还是二十年前他师傅石良留下的。
“像这种恶人,竟能活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萧承心想着,淡淡一笑。
尤三郎盯着陈百刀,就像饿极了的狮子盯着猎物般,许久才冷冷的说道:“拔刀吧!”
陈百刀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低声道:“我陈百刀本不想杀人,无奈你这厮作恶多端,***女,背叛兄弟,江湖上的恶事被你做尽了。今日我就算为武林除此一害!”
说罢,陈百刀拔出腰间大刀,一股寒光冰冻了整个大厅,接着便是巨冰碎裂的声音。陈百刀凌厉多变的攻势,让尤三郎毫无招架之力,连连后退。陈百刀见尤三郎剑法已乱,回身一记重劈,尤三郎慌忙提剑来挡,却被那劲道弹出七八丈远。尤三郎见抵敌不过,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枚暗器,然后虚晃一招,向陈百刀胸口掷出。
陈百刀见尤三郎已败,忽生恻隐之心不忍杀之,于是收了宝刀,哪曾想尤三郎会暗器伤人。就在暗器即将扎入陈百刀胸部的时候,一只银镖和一片树叶同时出现,将那暗器打了去。
萧承顺着银镖飞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位全身素白如仙子般的姑娘站在二楼廊口处,她也在好奇的盯着他。恰巧一阵微风吹过,扬起了垂在姑娘面前的纱巾,只见那姑娘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恐怕这是萧承下山以来见到过的最美女人了,那充满杀气的双眸丝毫掩盖不住似娇花照水般的姿态。
“想必这就是银镖的主人了,果然如银镖般凌厉动人!”萧承想到姑娘刚入客栈时,也是以银镖开路,那时他还以为她不过是位花容已失的半老徐娘,那曾想到这般花容月貌,真是失敬失敬。
那姑娘看着萧承,思道:“仅凭一片树叶便可抵敌我的银镖,这公子不简单,我得探一探他的底细。”于是姑娘飞身下楼,落在萧承和陈百刀之间。陈百刀恢复了平时的镇静,向姑娘施礼道:“多谢姑娘相助,陈某在此拜谢!”
那姑娘似乎并不稀罕陈百刀的道谢,又似没把他看在心里般,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然后将目光瞥向萧承。萧承不知从哪里又弄来一片树叶,还是在漫无目的的削着老树根,树根早已被削的千疮百孔,却依旧看不出削的是什么物件。
“你为什么要救他?”姑娘问萧承道,冰冷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回答。
“路见不平。”萧承淡淡一笑,反问道:“你又为什救他?”
姑娘没想到萧承会反过来问她同样的问题,只得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搪塞一般道:“他替我教训了抢占我位子的七个怪人!”语气依然那么冷。
萧承看看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七个胡人,心想:姑娘反应倒挺快,恐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吧!萧承打着哈儿笑笑,扔了手里的木根,给自己斟了一大碗酒。
尤三郎见吃了亏,心底自是不服,于是向着陈百刀和那姑娘掷出两枚暗器,萧承本想提醒一下他们,不料那姑娘早已轻拂衣袖,兜住两枚暗器转了个圈掷了回去,直插入尤三郎的喉咙。
众人见尤三郎已死,个个震惊不已。从今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太湖八绝剑’了,想当年多少武林豪侠败在他的手上,如今却死在一个不知名的丫头手里。也许是他太轻敌了,也许这些年来他早已荒废了技艺,反正尤三郎死了。客栈里顿时陷入一片安宁,静的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陈百刀毕竟是老江湖了,一眼便看出了他们心思:他们现在拿不准这两个后生是敌是友,所以不敢乱动。如果是敌,凭他们的身手联合陈百刀将无人能敌;如果是友,即使一起打败了陈百刀,锦盒也终将被这两人夺走。无论如何,硬拼都难以得到锦盒,于是他们只得另寻机会了。
晚上,萧承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虽然刚刚下山,年龄不过十八九岁,但骨子里的风流是盖不住的。那姑娘无可挑剔的样貌和本领,勾起了他年轻的躁动。这时,窗外忽然闪过一个人影,萧承回头的瞬间,一把刀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萧承发出一声冷笑,向左猛的侧身,然后右手推出一掌,企图将架在脖子上的刀挡掉,不料转了一圈后刀依然架在脖子上。萧承连发十几招,招招都被化解,而那把大刀,依然在脖子上架着。
“不愧是陈百刀,晚辈服了!”萧承不再反抗,倒了两杯茶,道:“来者是客,不喝几杯?”
来者果然是陈百刀,只见他将大刀收起,放到了茶桌上,茶桌上还放着一壶刚沏好的热茶,汩汩冒着白气。
“陈镖头,”萧承为陈百刀端过一杯茶,然后笑道:“这有门不走,为何要爬窗户呢?”
“果然英雄出少年,公子临危不惧,这份镇定就说明老夫没看错人!”陈百刀道。
“哦?”
陈百刀从腰间取出一个油纸包裹的锦盒,放到桌子上,然后起身上前拜道:“公子,老夫有一事相求,望公子成全!”
萧承被陈百刀这一个大礼吓了一跳,心想:“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认不识的见面就行这么大礼,肯定是件极麻烦的事情!”但此时此刻,想要抽身也来不及了,萧承只得接住陈百刀,将他扶起来,道:“前辈既然行此大礼,想来此事必然事关重大。”萧承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锦盒,继续说道:“与这个锦盒有关吧?”
陈百刀点点头。
萧承继续问道:“今天客栈里聚集了这么多游侠义士,也都是冲着这个锦盒来的?”
陈百刀道:“不错,公子判断的很准确,他们今天之所以没有一起动手硬抢,就是因为他们不确定我将锦盒放在了哪里,怕打草惊蛇反而不好。老夫此行就是拜托公子代为保管,如果明日我能出了沙漠,必会派人来取。”
“为什么是我?”萧承问道。
“因为你背的那把剑。”陈百刀回答的很简单,萧承却受惊不小:又是虎啸剑,这把剑到底有什么江湖渊源,能让世人皆知?
“你看到了?”萧承道。
“尽管你包裹的严实,但虎啸剑的杀气是包不住的。”陈百刀道。
“此事与剑何关?”
“虎啸剑是剑圣石良的兵器,它能出现在你的手里,说明你跟石良的关系并不一般。整个客栈里的人,如果只能选一个人相托的话,只有你。”
“不怕我出卖你?”
“怕!但这是唯一的希望。如果不托付给你,明日此物必失!”
原来陈百刀也是在赌啊,萧承笑笑。
“你的功夫那么高,客栈里的人怕不是你的对手。”萧承道。
陈百刀摇摇头,道:“真正的高手尚未现身!”
“还有其他人?”萧承心想道:“只要有人,他就会有呼吸,只要有呼吸,我就能听得到。功夫再高的人也不会练到不用呼吸的境界,除非他是死人……”
死人!想到这,萧承心头一颤,慢慢闭上眼睛,耳朵上下动了动。萧承的功夫虽算不上出类拔萃,但从小在群山之巅练就的听力却高人一筹。他能在噪杂的林子里辨出有几种鸟叫几种虫鸣,但此刻他却听不到远近客房里的任何喘息声,除了走廊最南角一只老鼠啃噬窗帘,竟没有丝毫人的声音。
“为什么会没有一点声音?”萧承自言自语道。
“不用听了,他们都死了,是中毒死的。”陈百刀道。
“什么!”
“而且,这毒在白日间便下了。”
萧承一惊,这么多人同时被下毒,其中还不乏久经江湖的高手,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下毒手法也太精妙了。
“不瞒你说,老夫也已经中毒,如果不是发现的早,及时用真气护住心脉,恐怕此刻也已经魂游他乡了。”陈百刀低声说道。
萧承马上想起日间那位姑娘,心里难免有些担心,惊道:“不好!那位姑娘岂不……”
萧承站起身来就要出去,被陈百刀一把拉住。“不用担心,她不在客栈里。我发现蹊跷后,暗暗查看了所有的客房,除了那个姑娘失踪外,就只有你一个人没有中毒。”
萧承苦笑一下,看来还得感谢高人不杀之恩了。
“下毒之人目的性非常明确,老夫和随从们也都中了毒,但都尚未毒发,但其他企图抢夺锦盒的人都已死在榻上。”陈百刀继续说道:“这样一来,他们既除去了对手,又能在我们深入沙漠孤立无援之时动手。”
“你既已知此,为何明日还要进入沙漠?”萧承不解的问道。
“为你送走锦盒争取时间,此事成败全在你一人身上。”
这个锦盒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竟让一代大侠不惜以死为代价保全它?萧承看着眼前的锦盒,这锦盒已经不再是个物什了,这是一份信任一份道义。
“如果明天我过不了沙漠,你就把这个锦盒送到咸阳城‘伏羲九里’的手里……”
萧承还想问问陈百刀伏羲九里是谁?如何找他?陈百刀却早已不见了踪影。窗外,一阵落叶敲打地砖的声音,萧承看到,这落叶是被一道身影划落的,但这个身影却不是陈百刀。